上次,他情急之下,未加思索便出手救下了柳元洵。但如今他已经想明白了,若再遇到杀手,他大可袖手旁观,如此一来,柳元洵便能死得合情合理,半点不会牵连到他。
这便是他绝佳的逃生之机。
思及此,顾莲沼便不打算干涉了。无论柳元洵作何决定,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
深冬的夜总是来得很快,柳元洵上轿子时,天色尚明,可待他抵达灯曲巷,夕阳已只剩一抹余晖。
各色花坊在绮艳的阳光下缓缓苏醒,错落有致的木质阁楼遍布长巷,鲜花围簇着的花灯挂在窗棂下面,烛火莹莹而亮,衬着灯边的花瓣格外有颜色。
天雍民风开放,可在男女情事方面却透着几分含蓄。妓院不能直呼其名,得唤作花街;妓子也不能直白称呼,而是称作花娘花郎。就连皇城中那专门开设妓院的街道,也要从花灯曲之中各取一字,凝练成“灯曲巷”之名。
整个巷子富丽精美,暗香浮动,上有飞檐斗拱,下有青石板路,若是仰头去看,便能在半掩的窗口瞥见美人婀娜的侧影。
柳元洵容貌出众,灯火又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身上的病容,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他刚一现身,巷子两侧的花楼便像得到密报一般,木窗陆陆续续被推开,露出一张张执扇半掩的美人面庞。
柳元洵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女子,紧张得手都不知往哪放,要不是“凝碧”二字死死拖住了他的脚步,他怕是立刻就要转身遁走。
他后退半步,让顾莲沼顶在前面,小声道:“这么多花楼,我们该如何找凝碧啊?”
顾莲沼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往前走便是。”
柳元洵浑身不自在,被那浓郁的脂粉味熏得直想打喷嚏,满心迫切地想要找到凝碧,换个清爽些的环境。他扯了扯顾莲沼的袖子,催促道:“那快些走吧。”
二人并肩前行,没走出几步,两侧突然传来娇柔婉转的笑声。柳元洵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张绣着玉兰的丝帕,如同春日里的一片轻柔云朵,悠悠晃晃地飘了下来……
那丝帕眼看就要落到柳元洵脸上,顾莲沼却抢先一步伸出手,狠狠将帕子扯下,随后随手丢在了地上。
花街两侧原本轻柔动听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气氛变得说不出的僵硬。
“怎……怎么回事……”柳元洵不敢再往前走,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乱扔人家姑娘的帕子?”
顾莲沼回过头看着他,语调有些怪异,重复道:“我乱扔?”
柳元洵小声与他讲道理:“虽是人家姑娘不小心弄掉了帕子,可你既然接住了,又何必扔在地上呢?”
顾莲沼勾唇笑了,冷声道:“倒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这帕子可不是不小心掉落,是那花娘瞅准了目标,特意送给王爷您的。”
“送我?”柳元洵惊讶,“为何送我帕子?”
“王爷若是捡起帕子,便要揣着帕子去还给花娘,进了花娘的房间,这一夜可就成了花娘的人,这便是花街的规矩。”顾莲沼紧紧盯着他,“花街这么长,王爷要是每张帕子都捡,怕是这个月都走不出花街了。”
柳元洵脸皮微红,除了被扔帕子的羞窘外,也多了些被顾莲沼挤兑的难堪。
可他没恼,依旧温声细语地同顾莲沼讲道理:“阿峤,我不知道这规矩,误会了你,是我的不对。你若觉得我误解了你的好意,心里委屈,好好跟我说,我自会向你道歉。你这样说话,只会伤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顾莲沼闻言,不禁一愣。
恶意冷嘲也好,酸心讥诮也罢,他满肚子坏情绪,只要不捏着假面伪装,张口闭口全是不中听的话。
他一面让自己扮演好合格的妾室,一方面又忍不住在柳元洵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可柳元洵非但没有斥责他、疏远他,反倒还教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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