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行商们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就连平日里喜欢上甲板闲聊的人,如今也都销声匿迹了。
附近这几辆商船,都是自北往南去的,船上搭载的商人大多是前往南方采买货物的,跟常顺搭话的福生就是其中一员。
这是福生头一回跟着自家大伯出门,去江南是去采购茶叶的,初出远门的福生看什么都新鲜。哪怕常安面色冷淡,他也毫不介意,反而看着他崭新的衣衫,艳羡道:“卫大哥,您这一身绸缎,不便宜吧?”
常安话不多,只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福生!”见侄子和常安搭话,福生的大伯招了招手,将人叫了回来。
常安化名卫宏鸣,对外宣称自己是前往江南探亲的京中富绅。他衣着考究,不经意间总会露出高高在上的神色,要是有人不小心碰了他的袍子,他总会下意识皱眉避让。
可他的这层伪装,也只有涉世未深的福生看不破了。
福生的大伯将他拉到一旁,拿手指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骂道:“你这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也不仔细瞧瞧,那人要是真的家财万贯,怎么会穿着开了线的鞋子?又怎会在内衬里穿着粗布衣衫?”
福生瞪大眼睛,很是不解,“可他的衣服就是好料子!我摸过的!”
福生的大伯嗤笑一声,不屑道:“福生啊,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看一个人有钱没钱,不要看他的外衣,要看他衣服底下穿得是什么。能见人的,都是穿出来给人看的;外人轻易看不到的,那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个的。”
他隐晦地朝常安的方向指了指,道:“他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这一件外衣了,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八成是祖上阔过,但到他这一代,妥妥是落魄了。说是去江南探亲,可你瞧他带的那点薄礼,恐怕不是探亲,是穷亲戚走投无路的投奔吧!”
这话有理有据,福生瞬间被说服,疑惑变成了惊叹,佩服道:“我大爷不愧是我大爷!”
福生大伯高深一笑,十分自得。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看穿,周围的行商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所以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和常安搭话。
站在甲板上的常安将这一切尽收耳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是太监,不是戏子,加上早早净身入了宫,许多习惯早已根深蒂固,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细节处也和普通男人有差别。与其漏洞百出地扮演一个商客,倒不如在假身份之上,再套一层假身份。
所以,他才在顾莲沼的提点下,伪造出了这样一副形象,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为了更好地观察局势,常安每日都会在甲板上停留一段时间。眼见着商船如计画般顺流直下江南,他便转身回了船舱。
毕竟是商船,船舱内的条件极为简陋,又冷又潮。柳元洵坐在简陋的木制轮椅上,身上裹着好几层厚厚的褥子,即便脸上涂抹着浓重的妆容,依旧难掩病容。
为防隔墙有耳,常顺回了船舱后并不说话,反正柳元洵对外的身份是哑巴,所以二人便在寂静中,通过手势进行交流。
见常顺示意一切顺利,柳元洵点了点头,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更好地隐匿身份,柳元洵男扮女装,借助轮椅掩盖了自己不同于女子的身高,脸上还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妆容虽浓艳俗气,但好在他五官柔和,身形瘦弱,扮起女子来,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计画进行得很顺利。
有了假尸身的牵制,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真实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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