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说着说着,趴到床边,脸埋进被褥里,过了许久,声音闷闷的,“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难过了。”
“那我不说了,昂?”陈志田伸手摸摸陈木的头发,“你小子!”
他笑了,笑得格外开怀。
“等我死那天,你可别哭啊。”他说,“这辈子见过太多眼泪了,已经不喜欢了。”
陈木没有抬头,又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爸,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好的人,要受一辈子的苦,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对你,我疼,我心疼你,爸……”
“你都知道了?”陈志田侧过头去看陈木,“我早该知道瞒不住你的。木,你爸我和你一样,没觉得自己有多苦,从前的时候,你妈也爱给我买糖,夏天热得慌的时候,也是她教我熬的糖水。”
“糖水熬得热热的,再放到冰凉冰凉的井水里,一会儿就变成甜丝丝的冰糖水……”
“其实我也怨过她,恨过她,她是犯了很大的错,但她只要向我道个歉,我们各过各的,也就是了,我没想过她会……哎,傻啊,她太傻了,什么样的错,也不用去死的。”陈志田闭了闭眼睛,“她糊涂啊,死都不怕了,怎么还怕活着呢。”
“不过没关系的,没关系。”陈志田笑一笑,眼睛里带着水光,“等到时候,就把你爹我埋在你娘的坟旁边,我下去找到她,一定会好好骂她一顿。”
他再次温柔地摸了摸陈木的头发,像小时候陈木每次受委屈难受,他都会这样拍拍他的头,轻声说一句:
“木啊,听话。”
在三月底,暖春刚来的时候,陈志田没了。
老汉是在梦里走的,很安详,没遭什么罪,赵祝轩帮着陈木处理的后事。
生前一个老好人,死后就睡进小小的一口白瓷缸里,这碌碌无为的一生,随着最后一把火全都化为灰烬,而老汉生平最耀眼的时刻,竟然就是这火烧起来的时刻。
陈木要把陈志田的骨灰守着,总有一天他要回北京,把白瓷缸埋到他妈妈的坟旁边,让老汉落叶归根。
从发现老汉没了,再到把老汉火葬,从始至终,陈木没掉一滴眼泪,不是故意憋着,他就是哭不出来,就是没有实感,就是觉得,老汉没死,老汉还在。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注意到角落里那台孤零零的轮椅落了灰,拿蘸了水的毛巾去擦时,擦着擦着,有水滴吧嗒一下落在了车扶手上。
陈木一怔,摸摸脸,才发现那滴水是从自己眼睛里掉下来的。
再然后,一滴一滴,一行一行,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因为在擦着那台空空的轮椅的时候,在摸到那台轮椅坐垫上冰凉的温度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爸爸了。
他是一个没有爸爸的人了。
他失去了这个世上最亲他、最疼他、最爱他的人。
赵祝轩在进到屋里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男人坐在地板上抱着轮椅失声痛哭,迟来几天的眼泪肆意地落着,他耸动着肩膀,哭得是那么可怜。
赵祝轩心狠狠一疼,跑过去要拉他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悲痛欲绝的男人。
陈木用手背使劲擦着眼眶,哭得嗓子都已经沙哑,问赵祝轩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哭的,我爸说他不喜欢眼泪,我不应该哭让他难过,可是,可是我忍不住,我该怎么办啊,小孩……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陈陈哥,哭出来就好了,陈叔他……不会怪你的。”赵祝轩哽咽道,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个崩溃痛哭的男人,正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男人已经倒在了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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