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头抽离皮肤,血液飞溅而出,落在二人的身上。
心跳声如骤雨突来,震耳欲聋。
在封燃的怒骂声里,他想坐起来,但失败了。他闭上眼睛,现实快速地向后退,身体变得轻盈,一双无形的手为黑白世界重新上色,再睁眼时,已回到了多年前的这个房子。
他下意识地看腕上手表,时间醒目,他知道这一日即将发生什么。
但这里清冷孤寂,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是梦。他闭上眼睛,任热浪吞噬。
过去十几年,他总被困在这里,一发烧便回来。算算时间,他上次发烧还是上学时,过去这么久,竟还不能释怀。他慢慢蹲下来,这个日子,将是他一生的噩梦。
十岁那年,沈执放学回家,把书包放好,校服脱下来收入洗衣机,洗了澡,安安静静地在客厅画画。
他每一天都这样,规规矩矩,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不夸他听话懂事。
——他乖得不能再乖,又生得温柔漂亮,天生和调皮捣蛋之类形容这一年纪男孩的词语无关。就连画画,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从不发出太大响动,不乱丢工具。画架边放着专用的小刷子,随时清理落下的橡皮屑纸屑。
姑姑请了专门的老师教他画画,每周上三次课,沈执放学后的时间,几乎都用于完成画画课的作业。
今天到了上色那步,突然,头顶出现一声长长的尖叫,嘹亮刺耳,他手一抖,画纸上拉出一长条深红色痕迹。
他抬起头,二楼的“禁区”冒出熊熊的、源源不绝的黑色云烟。接着是一簇火焰猛地升腾,直冲向天花板去。
那是他一步也不能踏入的区域,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敢上去我就打死你!”父亲这样说过。
烟雾报警器滴滴作响,水流溅射下来。耀眼的光芒下,他短暂地失明。不断有碳黑掉落,落在头上、肩上,烧着了胸前的衣襟。
他哆嗦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皮肤被灼烧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他扑灭火,连滚带爬地躲向一排画板后。做饭阿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盆水泼来,拦腰抱起他,冲出了家门。
黑色的烟雾汹涌地溢满这栋小楼,有人打了火警电话。房内的人陆续跑出来,个个焦头烂额,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沈执缩在花圃的缝隙里,看着这场谜剧。
没多久,父亲和救护车一起回来,下车时他没站稳,差点扭了脚,被管家扶住了。沈执很少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精神状态也不大好,脸色充满不安。
管家凑近他说话,他面目从错愕变为狰狞,像被上了发条的机器,抱着头跺脚,张牙舞爪。
他疯子一样怒吼,四面八方寂静无声。
“疯子!真是个疯子!老子怎么招惹到这种女人,供她吃供她住,毁了她自己不够,还想毁了我!烂了脑子的东西跟瘟病一样,这么多年了,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没过多久,几个人抬着担架出来,上面盖着块白布。
沈执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去看,随着担架的摆动,白布摇晃,缝隙中,突然掉出一条手臂。
一条焦黑的手臂,一只焦黑的手。
手指有些蜷曲地连接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出五根手指。
人们窃窃私语,门外不断地有车门开关声,熟悉的、不熟的亲戚都来了,神情无一不肃穆。
蛋白质和脂肪被炙烤的味道渐渐地飘入沈执的鼻腔,这个炎热的盛夏的夜晚,他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胃一下下抽动,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担架抬到父亲的面前停下,他嫌恶地掩住口鼻,眉头皱成“川”字,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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