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天总是比下雪天要冷,日头看着很明媚,实际上湿寒刺骨。
温幸妤放下车帘,转头看旁侧端坐的青年。
沈为开垂着眼,擦拭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雪色在他的侧脸笼上一层柔泽的光。
他神色很平和,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似乎并不打算主动说前往何处,之后要做什么。
她听着车轮咕噜噜滚过路面的声音,心头发紧。
离开扬州,或许会踏入另一个狼窝。沈为开会带她去哪里?他的所作所为像是蒙着一团雾,叫她窥不见半分真相。
也不知祝无执如何了,等收复扬州,定然会抽出手来寻她。也不知他会不会误解她跳水是为了死遁逃跑,他疑心病一向重……
原本她打算干脆趁机逃跑,隐姓埋名找个村落躲藏几年。
但妹妹一家还在汴京。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回祝无执身边。
诚然,她畏惧祝无执,也很向往自由安稳的日子。
但她在汴京有牵挂,她不放心把妹妹留在那。
她唯一有一丝安心的是,祝无执对她有情。哪怕这份情太过偏执,令人窒息恐惧,但她最擅长得过且过。
习惯了或许就好了。
前路茫茫,她内心恓惶不安,犹豫了一会,开口道:“等离开叛军地界,可以放我离去吗?”
沈为开把匕首归鞘,随手挂在腰间,才抬眼看温幸妤,弯唇浅笑,“当然可以。”
青年眉眼婉丽,乌发束冠,神情认真柔和,看起来温良恭谨。
温幸妤一愣,没想到沈为开这么轻巧就答应下来。
她总觉得还有陷阱,心有怀疑,但也没有必要再三询问,只点头道:“多谢你。”
沈为开扫过她隐含担忧的杏眼,温言劝慰:“姐姐别担心,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温幸妤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心说若是没有目的,为何费尽心思掳她入扬州?
沈为开似乎知她所想,不禁莞尔:“姐姐真呆。”
温幸妤皱眉看他。
沈为开:“我的确可以放你离开,但我可没答应不跟着你。”
温幸妤:“……”
怎么遇见的一个两个都不太正常?
她可不想和这种草菅人命的疯子再有什么牵扯。
坐了一会,温幸妤安慰自己,反正她一路上会偷偷给祝无执留标记。
如果沈为开不听劝非要跟着,被祝无执抓住,可怪不得她。
*
扬州城,高府。
正院暖阁内,炭盆燃着银丝碳,温暖的空气混合着沉水香。
窗棂外,天光明亮,映着刺目雪光穿透窗纸,室内一片沉静。
暖炕上置紫檀木棋枰,一侧端坐的老者身着深紫锦缎直裰,膝上覆着一个金缠丝手炉,须发如银,面容清矍儒雅。
正是年逾六十,曾经的太傅大人高逊。
他微微前倾,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棋局,稳稳落下白子。
棋枰另一侧,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锦衣玉带,乃是广陵王赵元傅。
他神情却不似高逊从容不迫,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面色焦急。
室内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以及棋子落在棋枰上那清脆悠远的“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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