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入窗棂,他打了个哆嗦,倏地回过神来。
不,不能和离。
他不能失去雀娘,他爱她。
更何况…要是和离,他才算是彻底完了。
*
徐子由第二日告假,把孩子托付给邻居,和温雀长谈。
窗外落叶簌簌,流云缓缓。
两人对坐在桌边。
徐子由看着温雀冷漠的脸,涩然道:“雀娘,我不同意和离。”
“我不……”
温雀毫无波澜地截断了他:“那就离京。”
徐子由愕然看着她。
“上奏疏,自请外放。”
温雀平静地看着他,“无论岭南瘴疠之地,还是西北苦寒边州,只要此生不再踏足汴京一步,我都会陪你去。”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失魂落魄的脸,投向窗外飘飘扬扬的枯叶:“徐子由,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情面。”
之前她一直自欺欺人,觉得丈夫说得对,只有娘家强大,阿姐才能更好。
可她当真不明白徐子由的算计吗?她明白的。
她自私自利,为了丈夫和孩子,不断往阿姐几乎崩溃的心绪上添柴,把阿姐往深渊处推。
不能再给阿姐添麻烦了。
只要离开京城,就不会再给阿姐添麻烦,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她们姐妹分别十几年,绝不能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她跟徐子由离开,能保留住和阿姐亲情,以及最后的体面。
这是最好的结局。
徐子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挺直的脊梁弯下去。他垂下眼,看到微微晃动的茶水中,映着他恓惶难看的脸。
良久,他翕动着唇瓣,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想留住雀娘,保住仕途,离京是他唯一的选择。
徐子由没有再看温雀,脚步虚浮地走到书案旁。那里散乱堆着些他之前带回来的户部文书草稿,还有未用完的笔墨。
他颤抖着手,抽出一张空白的奏疏纸,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蘸墨。
又回头看了眼静坐的温雀,看到她决绝的目光,明白不可回旋,终不再犹豫,手腕用力压下。
不再是往日隽秀的笔体,字迹带着一股悲戚的潦草。
“臣徐子由,才疏学浅,调至户部后,夙夜忧惧,恐负圣恩。近日深感案牍劳形,心力交瘁,更兼水土不服,沉疴难起,恳乞陛下天恩,怜臣微躯,允臣外放,得一清净之地,稍事调养。”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在他心上剜下一刀。他写着自己“水土不服”,写着自己“沉疴难起”,这拙劣的借口,与“乞骸骨”无异,无异于自断前程。
远离繁华汴京,远离权力中心,他徐子由的名字,将迅速被遗忘,淹没于芸芸众生。
写到最后几字,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不成字形。最后一笔落下,他猛地掷开笔。那支陪伴他寒窗苦读,也曾书写过风花雪月的毛笔,“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墨迹四溅。
温雀终于忍不住落泪了。
徐子业亦是,狼狈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
温幸妤得到雀娘和妹夫准备离京的消息时,万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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