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苇一额头哗啦啦往下淌,下意识用衣袖去蹭。
总之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季苇一闭着眼睛任他蹭了。等张渊给他擦完汗,眩晕感也不那么强烈,才说:“你把裤子脱了。”
张渊愣住了,疑心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
季苇一又重复一次:“把裤子脱了。”
张渊照做了,血把布料黏在伤口上,揭下来时撕扯皮肉。他面无表情,脱得很快,光着两条腿茫然地看着季苇一。
季苇一朝他伤处看去,灯光底下,晕晕乎乎看不清楚,只看见两膝上血肉模糊,暗红的血顺着小腿往下淌。
他指指床边地上:“药箱。”
张渊点点头,药箱是他放的,刚才给季苇一找药,越急越找不到,翻得乱乱的,盖子都没来记得扣上。
季苇一试图从敞开的药箱里搜寻些什么,眼睛很胀,又闭上:“你找碘酒和纱布,把腿上的伤处理一下。”
半天没有听见动静,他睁眼见张渊还立在那里:“就坐在这里,处理一下!”
声音大了一点,咳嗽就压不住。张渊要去拍他的背,季苇一却将脸背过去,把对方眼中明明白白地惶恐一并抛之脑后。
咳嗽引起胸口剧痛,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季苇一没力气抬手去擦,就任由清澈的液体滚落进脖子里。
但背后那双手还是覆上来,一下一下地拍着他。
太狼狈了,季苇一想,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他总是在张渊面前这么狼狈。
也难怪人家不拿他当哥呢。
他顶着撕扯感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屏住呼吸,把咳嗽的冲动慢慢憋在体内。
有更多生理性的泪水滴落在枕头上,季苇一把脸埋进去,直到感到所有的潮湿都被羽绒吸干,才转过身来:“伤口处理一下,别把床单弄脏。”
无懈可击的理由终于让张渊坐在床沿上,季苇一从那个角度看过去,看不见他受伤的膝盖,只看到张渊只穿着内裤的两腿间,鼓鼓囊囊的一坨。
完完全全的成年男人。
季苇一当然知道。他只是……有时候刻意去让自己忽略这一点。
张渊把“不弄脏床单”当做最高目的,于是先用纱布沾着碘酒胡乱擦掉血迹,然后往膝盖上一圈一圈缠了很厚纱布,简直像是绑了两个护膝上去。缠完以后关节屈伸不便,腿都打不了弯的样子。
季苇一看着,很想笑,又想起不想要在张渊面前笑。
“张渊,” 他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新手第一次演戏的时候,分不清戏里戏外,把戏中的感情代入到现实中,是很正常的。”
张渊却握住他的手腕,越过薄薄的皮肉摸到季苇一的脉搏。
他比一根手指在自己唇边:“不说话,你很累。”
季苇一置若罔闻,张渊不接他的茬,他自顾自往下说:“我看过剧本了,你那个角色,是对长辈有点依赖。”
他看到张渊脸上异样的表情,不犹豫地把话说下去:“张渊,第一次演戏的人都这样,没什么奇怪的。”
“不是。”张渊说。
“对,不是。”季苇一把手按在自己胸口,用力喘了两下:“这不是真的,这只是移情。你还年轻,这是你第一次经历,拍摄结束之后就会懂了。”
张渊又重复:“不是。”
越是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对字词的记忆就变得混乱,发音咬字糊成一团。
“不是,”他说,尾音哽在嗓子里,发出犬科动物呜咽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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