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部的楼梯间也建得格外高端些,台阶更平缓,扶手擦得亮晶晶。人人都在等电梯,这里空荡荡的,踏上去有脚步声在回响。
心内科就在二楼,踏过十几个台阶,徒步要不了两分钟。
季苇一顺着台阶向上,一步一级,轻松的、顺利的、像个健康人一样的。越过半层,猛然间意识到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他走不动了。
虚弱感好像是一瞬间升起的,又好像一早就藏在心脏里。
九步台阶,近在咫尺,甚至不怎么用仰头就能看到。
季苇一惊讶地发现,他走不动了。
他用手撑着楼梯扶手,把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很用力的喘气。金属栏杆冰凉,跟皮肉中间夹着一层汗水,滑得几乎握不住。
在手指彻底滑落之前,季苇一直起身体握住扶手更上段,几乎是靠手臂的力量把腿拽了上去。
为什么爬不上去?他不应该连一层楼都爬不上去。
就这么走了几步,季苇一垂着头,觉得两侧肋骨正在朝反方向撕裂,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心内科诊室的小门就在眼前,他看到自己中间字被打码的名字出现在电子屏幕叫号器上。
视线在这一刻摇动起来,白色的宋体字模糊成一团,说不清是双腿失去力气,还是整个腰部以下都仿佛感官出走。
季苇一最后的理智是用手扶着墙慢慢滑落,好让自己不要太重得摔倒在地上。
胃里一阵紧缩,无法抑制地咳嗽和反胃感一并涌上来,他用袖子挡住脸,咳成一团。
周围有各种尖叫和呼喊,应该有人扶起季苇一,把他往诊室里送。
他甚至应该答了几句话,但是实在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视线重新聚焦的时候,人趴在诊室的办公桌上,面前是熟悉的医生,皱着眉头要往他胸前塞听诊器。
“赵阿姨。”季苇一还用小时候的称呼,儿时救过他的命的医生某种意义上就像亲人。
“小季。”对方像长辈答了,“能不能坐起来我听听?”
季苇一试图坐直,但稍微展开身体,胸前就像压了一块什么东西那样重。
他趴回去,头枕在手臂上摇了摇:“不行,”他用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不行。”
对方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好,不行就算了,我们就这么听一下。”
季苇一却忍不住说下去,憋了三天的恐惧感,在充满消毒酒精味的空间里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枕头上有粉红色的……”他看着自己袖子上的星星点点,“就像这样。”
他试图指给赵昕看,赵昕却把他按住:“好,我知道了,你不动,先让我听听。”
季苇一靠在那里,听着吸气呼气的指令,在听诊器离开背部的刹那又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爬一层楼梯是太剧烈的运动,好像把他整个人都撕扯开了。
他抬眼看着赵昕不虞的神色:“我一个人来的,你别告诉我爸妈。”
赵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拨内线叫护士送轮椅上来,放下电话很温柔地说:“你得先做个彩超看看。”
季苇一却还在重复刚刚的话:“你先别说……我哥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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