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远握紧他手,诚恳地道:“当时形势如此,家父定能体谅的。”
解定方摇摇头,对他这安慰无动于衷,只是深深看着陆宁远,不说话,好半晌后才又道:“幸好天心垂爱,为将门遗此虎子,我死之后,能继我业、终定四方者,舍此其谁!”
他说着,用力按着陆宁远的手,枯瘠、瘦弱的手指一阵一阵地收紧,眼眶当中涌起泪水,却没有流下。
陆宁远同样没有落泪,喉结滚动着,在他话音落后良久,才沉声道:“若终于有北定中原之日——”
“末将定在您灵前设祭,让您知晓!”
解定方不语,艰难地歪着脑袋,仍是深深、深深地看他。
他自己也是有一个儿子的,名字叫做解辉。那时夏人南下,山陕遍地都是战场,他父子两个同军为将,国家危如累卵,战场上更是千钧一发,他自己亲自冲杀,也不许儿子躲在兵士后面,鼓舞着他奋勇向前,后退一步便军法从事,两军阵前向他下了死命令,说如果丢了土地,那便不要活着见他。
他儿子当真是个好样的,将他的军令执行到最后一刻,不曾临阵脱逃,也没有苟延性命,就此同他那一路人马一起埋骨青山。因为那里马上便成了夏国之地,一直到今日,解定方都不曾再见过儿子尸首一面,连他到底埋在哪座山上,都是近日才知。
解辉死了,同雍国各军中的十几万儿郎和各地几十上百万百姓一样,永远埋入了地底,像从没存在过。解定方却活了下来,在江北扯起一面大旗,继续抗击夏人。
他是心如铁石的人,手上沾着的是十几万条人命,若有人挖出他心拿刀剑击在那上面,听见的也只会是铮铮金石之声。
可他现在快要死了,临死之前,看着陆宁远模模糊糊的轮廓,麻木硬结的心竟紧紧一缩,迟来数年的疼痛终于从后面追上来,在这时袭上了他。
“好孩子,往前走吧,往前走,不要停,也别回头,大胆地往前走吧……”
他忍不住,只有将掩藏在严厉的管教之下、从没有机会对儿子表露过的深情尽数倾在眼前这陆元谅的儿子身上,眼泪在这时终于落了下来,让他连声音也哽咽了。
“保重好自己,往前走吧……保重,保重……”
他将另一只手也握在陆宁远手上,陆宁远只觉被什么一硌,那东西的形状他太清楚——是半块虎符。
解定方的最后一封奏疏,是交待自己身后之事,明知道刘钦对陆宁远的倚重,却仍是推举了他。他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像这样落在纸面上,日后军权交接,朝堂上也好少些波折。
只是他却不是为了让刘钦感激于他。他已没有子孙要荫蔽,也就无所谓身后哀荣,只是因为这是他能为国家、为这个年轻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他已做了一生的事,最后一件自然也要做好。
曾经他看不由分说闯入他大营里的刘钦,看他懵懵懂懂运用着权势、冒冒失失地想从自己嘴里问出他绝不会说的话时,也曾想到过他的儿子解辉。那个时候,他平静地看着刘钦,将心中所想掩藏在满脸的皱纹之下:皇帝的儿子就在他面前,他的儿子却青山埋骨,为了这刘氏天下而战死,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刘氏的天下,究竟何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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