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草动特有的敏锐体察,只消一眼,这抹明艳便抓住了徐熙,也让他抓到。对这神情他再清楚不过,一时不由心跳了几下——
他忽然想起,陆宁远昨日回京了。
他没有再向刘钦的面孔看去,现在看他,实在殊为不智。哪怕心旌一时皆摇,他心里也清楚得明镜一般,在刘钦这般脾性的君主面前,他只能做他的大臣,是万万做不得什么浪子的,做浪子只会死得更快,他还要多活两年。
“陛下召臣,定有非常之事。”徐熙低眉顺目地道。
“夏人朝堂上,似乎启了来犯之议,只是军马还未调动而已,消息却应当无误。”刘钦说着,稍一展颜,“虽然还不知具体情况,但能探知此事,你也立了大功。”
徐熙又暗暗吃了一惊,但即刻定神。夏人南侵,实也不出意料之外,人人都知道他们迟早还要来犯,只不知道是在哪天,如悬利刃于头顶,如今这天终于到了,反而有松一口气之感。
约大半年前,他向刘钦提议,当以重金经略在北方的关系。夏人以猾虏而据中原,所任用的大臣,却大多是汉人,其中有含垢忍耻者、有暗图复国者、有观望成败者、也有见利忘义者。若能经营起一面网络,暗地联络起有故国之思的大臣小吏,使之为东南朝廷所用,再以金帛贿赂夏廷重臣,与其暗通,使之对上稍做遮掩、对下稍做放行,定能收奇效于战场之外。
刘钦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此后几次密谏,徐熙将自己所谋逐步细化,向刘钦呈上具体方略。所要经营的网络中,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重臣大珰,一环一环,无一疏漏,刘钦终于拍板定夺,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w?a?n?g?阯?发?b?u?Y?e?i????????€?n?2????????????????
从此,除去在内修明国政,在外整饬军备之外,朝廷的对夏之策,又额外多了一项,只是从不在朝堂上明面讨论,知晓此事的大臣也只有徐熙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日后修撰国史,也未能见诸笔端。
只是经营非一日之功,所需“重金”于现在的雍国朝廷而言,也颇有些捉襟见肘。周维岳处,田亩已大致厘清,这一年的赋税比往年竟多了五成,百姓却无怨声。可只是一地如此,此法在全国推行尚需时日, 国库空虚,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反而是近日在朝堂上肃清吏治,整饬贪腐,略有成效,各部钱财过手,结余倒比去年更多。一批一批抄家籍产之后,更是来了些活钱。刘钦本意是将这钱给徐熙,但天下非只此一事,兴建水利、开垦田亩、安置流民,事事都是当务之急,事事都是千秋万代计,没有一样拖得,花钱好像泼水一般,银子只在刘钦手指缝间绕过一圈,还没捂热,马上飞走,他只有眼巴巴望之一叹而已。
能给徐熙的,自然就只有仨瓜俩枣的小钱而已了。
但徐熙并不在乎,若非如此,天子面前,也显不出他徐青阳的真正手段。只拿这一点银子,他照样搭出来个雏形,只等日后国库充实,刘钦再想起他来,马上便可全盘皆活。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比寻常聪明还要更上一层楼,因此搭建起这样一面网络,最上面那个掌管钥匙的人,自然不是他自己。他将钥匙交给刘钦,自己只退居幕后。
现在,他只知道昨天晚上有消息传来,却不知道具体内容。即便如果他想知道,他也自信能有手段暗自知情、还让刘钦一时察觉不出,他也没有这么干。
他少习商贾之道,长而托身宦海,周游群僚之间,“分寸”二字最知道如何拿捏。以他做的这些事而言,若越雷池一步,日后便定难善终了,若不在与天子还如胶似漆时早做打算,待日后功成,岂还有他自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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