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远低头看着他们,半晌仍是不语。
曾图活着的时候,在夏国身份就颇为微妙,夏人既想把他当面大旗用,着意优容,引着雍国其他方面大将争相效仿,又不肯真信任他,明里暗里对他处处防备,有难打的仗,都催着他去打,既杀伤雍人,也削弱他的力量。
他这手握军权,中道来投的大将,本来就是一只脚踏在悬崖边上,前一阵又让陆宁远杀得大败,麾下士卒十不存一,于夏人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等他一死,他的两儿一女在夏国马上就没了立足之地,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非但这一世,就是上一世时,除去在长安被杀的曾永固外,曾永寿和曾小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叛出夏国,私下里投奔陆宁远,以求庇护。
曾图与陆元谅素有交往,两家也算世交,陆宁远从小就与曾氏兄妹相识,上一世虽然恼恨曾图做了叛臣,可他生性仁恕,也谅解曾图的一二苦衷。
当日曾图投降之前,先值同为大将的陆元谅蒙冤而死,后是清流宰相荀廷鹤被杀,朝廷上已是妖孽横行的末日之景。
他担心步这二人尤其是陆元谅的后尘,被夏人打败之后,终于献城投降,虽是卖国,可于九分可恨之中,倒也有一分可怜。
更何况罪不及家人,曾永寿、曾小云并非罪大恶极之辈,反而正如其所言,夏国雍国都没有他们的立身之地,不论去哪都是死路一条。
陆宁远思索再三,终于不忍,就将其庇护在了自己军中,又向皇帝求了恩典。
可是后来如何?
“你们没有栖身之处,”陆宁远沉声道:“是因为你们自己选择做了贰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着抬眼向帐外一看,似乎马上就要唤人。
曾永寿一呆,万没想过他竟如此无情,当下忙拦住他,追述往事,从少年时的鸡毛蒜皮,到国破那日曾图的百般犹豫,再到父子几人失身于贼之后终日里的惶惶不安、后悔不迭,尽数说来,只求陆宁远能回心转意。
除去陆宁远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伸出援手了。凭他与曾小云的身份,在夏国是一定待不下去的,到了雍国地界,一旦被人发现,恐怕也只有一个“死”字。
只有陆宁远,既与他们有旧,又位高权重,说的话在朝中有足够分量。只有他松口,回护一二,他们兄妹两个才能有条生路。
现在生死关头,曾永寿自然抛下脸面不要,将姿态放得低而又低,把话说得软而又软。
“陆兄,你不垂怜,我们实在不知道哪里还有生路了!夏人正在到处追捕我们,一旦落他们手里边,不是千刀万剐,那也是剖胆挖心!家父生前一时糊涂,铸下大错,现在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多大的过错,也都带进土里去了。”
“我兄妹二人当时就别无选择,现在更是生居天地,却落得一个无国无家,无处可去的下场!即便回到故土,也是人人喊打之贼,又有什么办法?升天入地,哪有一条路走!”
他说着,索性激陆宁远道:“陆兄既不愿可怜我二人,那干脆就在这儿把我们兄妹俩绑起来,送回建康立功去罢!你做你的铁面无私的大忠臣,我们两条……三条命就都交代给你了!”
陆宁远神情猛地一变,两条眉头深深压下来。曾永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地噤声。
陆宁远明白他的意思,曾小云已有身孕,置他们于不顾,就是取三个人的性命。
他看向曾小云。从刚才起,任曾永寿说得声泪俱下,她都始终不发一言。
陆宁远与她相处得久,知道这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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