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色更是晶莹剔透,半只雪臂垂出方榻,盘旋皓腕之上的九音铃铛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几道细微银光,如碎琼乱玉。
这些光能点亮贺兰澈的眼睛,眼里是经年不忘的朝思暮念,数载梦萦的心上之人。
“当年亦是这样,药王前辈为义兄施针时,我自谷中闲逛,误闯树畔,惊扰了她休息。”
那年他本未注意到树丛下熟睡的少女,而是先见一只雪貂盘眠方桌。
只往前走了一步路,衣角带过一丛植草,便惊醒雪貂。
几乎是一瞬间,打盹的雪貂翻身一个打滚便咧着尖牙朝他扑来。
雪貂过处,撞出丝丝清风,掀翻丛丛花叶。令他瞧见华盖树荫,遮掩一张卧榻,卧榻上的女子美如谪仙。
她本睡得昏昏沉沉,却因受到惊扰而起身,神情淡淡。
他想要说几句话,她点点头,略显疲惫。
雪貂跃至她肩头,被她抬手安抚,抱至胸前:“若非我及时醒来,你再动一下,这只雪腓貂便要取你性命。”
而后直接离开。
雪腓貂和雪貂有什么区别?这都不再重要,只一眼,青丝泻月华,银簪斜挑三分发,秀眉英斜,凤目含威,冰肌凝作羊脂玉,眼尾晕着桃花雾,双腮浮洇胭脂瘴。
三分英气似星灿月朗,三分孤冷似水溅寒冰,三分娇柔似山茶朝露,还有一分神秘……总之十分摄人心魄。
烙印他心上,念念不忘,从此魂牵梦绕。
“我一见到她,甚感她的骨相是被上天怜爱,认真雕刻,深以为傲的。”
“她让我明悟,何谓伽蓝石窟上之神女,从此我下笔就好像能照见,画壁诸神当初的鲜活。”
“不瞒师兄,家学本是天水西域昭天楼的偃师,我亦深爱钻研些傀儡雕画之术,不算专精。”
“我深信,遇见她是一场天意安排。”
……
辛夷想“啧”一声,夸他是个胎神,又觉得不礼貌,被这番痴言疯语酥得掉牙,不自禁后撤一步,皱眉瞥他。
但却又能理解。
贺兰澈素来在雕刻上有造诣,天然对艺术具有感知力。
也就是说,这胎神爱上那个仙人,注定为她着迷,沦陷——
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六年写一百多封信,附赠千百多单快运!
耳畔之声又响起:“辛夷师兄,你知道吗,她的风骨原无需借金翠珠玉增色,她往那儿一站,便让天地万物都变得鲜活……”
鲜活,鲜活,你就晓得个鲜活,你还晓不晓得每份包裹都是谁去取的……
不过,有一说一,辛夷自诩颇懂医术,不懂艺术,他说不出这般浪漫的话,却深有共鸣。
他早就发现了,论骨相肌理,寻常人总难避免有死角,但从任一角度瞧师妹,似乎都经得起琢磨。
两个痴人,神神戳戳,傻站在小楼上凝望人家午休良久。
直到太阳西斜,刮过一阵风,长乐脸上轻纱被风吹起,正好将她唤醒,她掀帘走出,仍带疲倦,缓缓步至一处室内整净衣妆。
“搞快,我们可以去拿病历了。”
辛夷回过神,催促着贺兰澈下楼,“被她收起来了,师妹午后睡醒,脾气会比早晨好许多。”
*
多年不见,贺兰澈立在长乐五步之内端详时,却觉得她的容貌有了微妙变化。
这几分异常源于她的眉眼,不止……还有整个轮廓。
昭天楼偃师巧匠之手,所雕镂组装傀儡,关节灵动,面目如栩,最擅从皮相析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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