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的是他。
她每次见他,都感觉像是已经好久不见、如隔三秋。他一瞧就是临时从家里走出来的,或许干脆就是临时从楼上卧室里下来的。天热,他做衬衫长裤的打扮,衬衫下摆垂在外面,穿着帆布鞋,头发剃得很短,两鬓透出青色头皮,看着稚嫩洁净,像是大学男生。
腰间带枪的程家手下迟疑了一下,平日里他为二小姐办事办得更多,但今天他审时度势,决定还是先去向老板汇报。
这汇报是一阵轻不可闻的耳语,表示自己之所以会带了这人过来,是因为林小姐不在家,据说是不久前被大少爷接去了。
程静农心中一动,抬头问严轻:“英德今天到你那里去了?”
严轻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你家里?”
“我不管家务事。”
他面色阴森,林笙不在身边,他算是将礼貌彻底抛弃。程静农在近十年里还没被人这么甩过脸子。程心妙旁观至此,既怕父亲翻脸,又怕他翻脸,而且这两个人谈得很不相投,一个问得没头没脑,一个则是只以冷言和冷眼相对。
起身走到父亲跟前,她轻轻一扯父亲的衣袖。程静农起身和她走出客厅。在僻静处,程心妙小声埋怨:“爸爸,您不该直接惊动李思成的。”
程静农答道:“是那几个家伙自作主张,我的意思是不管李思成究竟是什么身份,我都尽量装糊涂,最好是可以不动干戈,和平的把你大哥从这场闹剧里摘出去。我犯不上为了共产党去得罪日本人,可也犯不上为了日本人去抓共产党。尤其这边还是同胞,一旦事情闹大了,对我也是好说不好听,有损我们程家的名望。可恨的是你那个傻大哥,也不向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居然闹起了失踪,自己失踪不算,还把那个林笙也带了上!”
“大哥对笙姐姐有好感的。”
“看出来了。”
“不会是他们两个私奔了吧?一看闯了祸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大哥干脆带着他这意中人溜之大吉。要不然笙姐姐是有夫之妇,除非离婚,否则大哥和她再怎么好,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一定要在一起的话,就算天下太平,他们可能也得闹一回私奔。”
程静农摇摇头,认为程英德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就算蠢也不会蠢到这般地步。但根据他的人生经验,世间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他越是感觉此事不可能,此事越有可能真发生。
抬手对着门口急速招了招,他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是他的心腹,名叫阿才。他吩咐阿才:“多叫些人,去找大少爷,同时放出我的话,就说问题不大,已经解决,让大少爷不要怕,赶紧回家。”
阿才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走去。程心妙问道:“那您对李思成,是放还是留?”
“不能放。”程静农斩钉截铁的回答:“阿笙就算有问题,也一定是受了他的指使。他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今天既是把他弄来了,那就把他关起来留着。这场麻烦若能和平解决,他要去哪里,我送他过去,也算是我私底下卖共产党一个人情;若是日本人对我们不依不饶,那我们就把他送给日本人。我儿子替游击队运磺胺纯属被骗,不知者不罪,我事后也把主使者抓过来送给他们处置了,难道这样的赔礼还堵不住日本人的嘴?”
程心妙沉默了几秒钟,低声道:“您还想把他送给日本人吗?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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