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你带着手套摸我。如果你想碰我,就把手套摘了。”
邢幡默默了很久,他看着陈羽芒气恼的模样,最终还是摘下了手套。指腹触碰到陈羽芒柔软的头发,接着触碰到了脸颊。得偿所愿的陈羽芒眯起眼,将脸颊和身体一起送过去,蹭着邢幡有些不自然的手掌,被抱着,被疼爱着,享受着温柔的抚摸。
说实话他看邢幡的手套不爽很久了。这个人几乎做什么事都会带着黑色的手套,让邢幡为自己一再破例,能显得陈羽芒是如此特别。除了陈羽芒,没有人能让邢幡脱下手套。
但是陈羽芒一直都没有探究过为什么,为什么邢幡总是带着手套呢?不仅不舒服,还时时刻刻都拘束着,总是要频繁地去洗手清洁,干燥之后再带新的。
那时候陈羽芒没有探寻到答案。
直到今天,他明白了邢幡总是带着手套的原因。
视频拍得很清晰,应该是用昂贵的设备拍摄的。它完整地录制的全程,血腥又残忍。
陈羽芒看着十五岁的邢幡对着镜头,身上很脏,那双手泡在血肉泥浆之中,他不断地哭着恳求,甚至弓着背匍匐在地上,他在给拍摄的人磕头,嘴里清晰无比地喊着,“父亲。”
邢业霖失望地说,“为什么你会是我儿子,为什么你会是这个性格?她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能养成这么一副窝窝囊囊的模样。”
邢业霖看中了邢幡的才能聪慧,他觉得自己儿子是可塑之才。但邢幡和母亲生活久了,他被教导成感性且良善的人,邢业霖有意培养他,有意让自己儿子继承家业,但邢幡不愿意。他不是坏人,他不愿意做坏事,他希望父亲可以放他回去,就当是没有找到他们。他说,“我会和母亲安静地离开这座城市,生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不会给你麻烦的,放我走吧。”
但是邢业霖没有同意,他没有放弃塑造自己的儿子。如果疼痛教育没有用,那就让他经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儿子一直偷偷在喂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他让自己儿子把那只猫带回来,然后剖开它的肚子,再亲手杀了它。
“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邢业霖心力憔悴,“那就是只猫,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个过程太痛苦了。
因为邢业霖发现自己儿子好像真的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甚至正义感很强。那个女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她先一步将自己儿子教成一个庸庸碌碌的窝囊废。动手的时候,这孩子甚至哭着问能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不想杀了它,他不该这么做,如果邢业霖同意,他可以自杀,但不管怎么央求都改变不了结局。
血肉的触感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任何温热的东西,喷涌出来的……挤压出来的,湿淋淋的毛发,黏糊糊的液体,柔软的脏器。邢幡的皮肤将这些触感永远地镌刻进自己的记忆中,永远无法摆脱,永远无法忘记。是因为自那以后,他无论抚摸什么柔软的东西。
都像在摸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其实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求邢业霖别让他这么做,他抓着奄奄一息的猫不停地给父亲磕头,不停地哭着求他,但是没有用,善良的人能拿来威胁的东西太多了,他的母亲,他的朋友,甚至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邢业霖认为人格被摧毁后再扭曲重塑就会让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变成他想要的模样,他知道这么做有用,因为确实很有用。自这以后邢幡的转变很大,他终于不再哭哭啼啼,不再优柔寡断,不再怨声载道。他可以平静且没有怨言地做父亲要求他做的所有事情。既然心软和求饶没用,那就将诚挚掩藏起来,邢幡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现状,他救不了手里的生命,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自己,他是属于邢业霖的工具,除了心之所向,一切都要掩藏起来。
他对陈悟之说:“我是为了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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