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离开时,吩咐叫准备烧鹅,厨房可做了来?”
小丫头拎着食盒屈膝笑着回,“嬷嬷,哪能少得了青禾姑娘的烧鹅,厨房送了两只来。”
付嬷嬷放了心,“成,送一只进去,留一只在茶水房温着,也不知那小祖宗何时回,甫一回来没见烧鹅,可是要闹脾气的……”
嗓音不高不低,每一个字眼不错漏地扎进裴越心底,他视线有那么一瞬的模糊,双臂轻微抽搐发抖,那一脸的沉稳自持,几乎要被抖落。
他握着那封和离书,一步一步往书房去,顾不上撑伞,迈进雨泼里,滔天的雨密密麻麻往他身上砸来。廊亭广厦皆浸润在这一片雨雾中,天地如同虚无,从长春堂至书房这一截路,他走过无数回,却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走得如此艰难。
家主的重担,使命责任,与这漫天的雨丝一般在他身后交织,压的他深一脚浅一脚。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该是这样风雨无阻地习武,纵马,冲进那片刀光剑影。
不问春夏,不论冬秋,不计生死。
她曾吃不饱,穿不暖,枕戈待旦,栉风沐雨。
雨一阵阵漫过周身往身后裹去,风在耳郭驰啸。
怀里的那份和离书被雨浸湿,稍加一捏,便可成粉团。
雨水黏在他长睫,顺着鬓角滑落衣裳里,将他给淋透,他自打出生,养尊处优,几十仆人鞍前马后侍奉,不曾破过一块皮,不曾湿过一截衣裳,吃穿用度无不挑剔至极。
毕生,他也就淋过今日这一回雨。
而她淋了一生的雨。
这样的雷雨天气,她该在何处落脚,可有廊庑避雨,可有烧鹅吃,可有女儿红饮,理智告诉自己,王显的难堪就在眼前,萧镇的痛哭犹然在耳,裴家几百年的声誉扛在他肩上,他该狠心一了了之,可浓烈的不舍不忍心疼却如岩浆凌迟着他的心。
他不能坐视她离开。
明日便是她生辰。
她怎能就这么离开?
她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说骗就骗,说扔就扔。
她把他当什么了?
那封和离书就这么被他揉成粉碎,扔去一旁杂草堆里,
裴越忽然找到了莫大的底气,一脚踏上山石院的台阶,冷白的脸色沁着一层冰寒,低喝一声,“来人!”
沈奇等人均侯在廊下,瞧见家主一身湿透无比狼狈,均唬了一大跳,两侧廊庑跪了一地,个个垂首不敢看他。
游七应着这一声,忐忑地挪着膝盖往前,来到他脚跟下,看着那双沾满泥物的黑靴,应道,“属下在。”
裴越神色涣散,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虚空,说道,“夫人不见了,你带着人悄悄去找,上天入地给我把人找到。”
“是……”
游七起身,对着满院侍卫,点了二十来人,鱼贯而出。
裴越面色阴沉进了屋,吩咐人送了水来,大差不差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
彼时雨已停,天际残存一抹微弱的光芒,沈奇小心翼翼送来一碗燕窝粥,裴越坐在案后,神情冷硬如故,默不作声喝完燕窝,起身出门。
凭游七那点本事,不是她的对手,必须他亲自去,否则她哪肯回府。
第78章 裴家不是你想来就来,想……
青禾这一去, 迟迟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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