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不清的视频里只能看见一点佳人俏影,珠钗华发的少女在台上有板有眼地念着唱词。
江月在心里同她一起默念,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这两句耳熟能详的唱词,是这两年她父亲一直在追寻的“答案”。
母亲去世后,他比所有人都要平静,病床前他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江月还记得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他亲手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枇杷树的树苗,之后的日子,一颗心几乎全用在了培育树苗上。
还有,就是这件事。
“这唱词和别的也没什么不同啊?”至少她是听不出来的。
“是一样的。”江修暮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屏幕里的人。哪怕只是对着模糊的影像,他的目光都是温柔沉溺的。
“不过,你妈妈的师姐告诉我,说她小时候唱错了词,唱成了‘大王意气竭’,被师父训了。”
就这?
江月不禁疑惑,“那妈妈为什么不告诉你?”
“她就是那副样子。”江修暮无奈地抿唇,“还有更多无解的...”抬起头,看向夜空的月亮,他轻叹了口气。他的阿黎,总是留给他那么多的谜团。
“那位师姐还说,她们聚会曾经邀请过她,但没有得到回信,后面就没再联系了。”
那时候司黎已经在影视行业很有名气了,也没再唱过京剧。正常人都以为是路远殊途了。
“她还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做梨园里的第一位‘花衫’...”‘花衫’是京剧里青衣花旦集大成者...可惜最后她的理想和追求,连同她自己,都变成了取悦人的工具。
他知道,她是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
男人的浑浊的眸光黯淡下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或者说,忧思。
雪落得安静,江月也安静地看着天空。今夜月明星稀,不由得让人感到孤凉。
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
从记事起,她的身体皮肤总是凉凉的,但涌出的爱意永远是滚烫的。
她太会爱了。江月忽然很想她。
每当她仰视星空久了,那个人总会用热烈的爱意告诉她,哪怕她们所在的世界不过是浩瀚宇宙里的一粒尘埃,可也有值得珍惜的人的温情。
“善良的人会先愧疚,英雄总是审判自己。”
“嗯。是这样的。”江修暮微微颔首,算是认可女儿的话。
过后他又对着天空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虽然她没明确说过,可我知道,你妈妈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
这句话,江月耸耸肩,并没反驳,“她倒是对我说过。”
在她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她带着她“偷偷”上了游艇,来了一场Girl'sNight。那时候她刚意识到人类身躯之脆弱,能力之有限。她没办法兼顾更多的课题,正陷入对研究方向的抉择中。
那一晚,妈妈举着酒杯,问她要许什么愿望。江月说没想好。
【那妈妈送你一个吧。就祝你,永远爱自己。】
江月回头看她时,恰好看见天边的焰火光芒照映在那张美丽的脸庞,她听见她说,【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后来遇见了你爸爸...】
听到这里,江修暮的唇角弯得更深了。他知道。这一点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他也是。
“月月,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明天初一要记得吃。”
分别前,老父亲叮嘱道。
走出去两步,江月回身注视他,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她眼底不由得湿润了。
“爸,我能理解妈妈,我也能...理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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