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落寞地放下手,害怕而局促地踏上台阶。
冯韵雪是安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比妈妈还漂亮,他低着头,一步步缓慢地跟女人走进医院,雨衣上的水滴了一路,冯韵雪走在前头,穿了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到膝的中长裙,肤色的丝袜被偶尔溅起的雨水沾湿了,形成一块块深色的印记。
耳边的雨声渐渐变小。
冯韵雪没走几步就停下,安年也立马止住脚步,怕她有话要说,心脏都跳得飞快。
“带他去洗把脸,带到病房来。”冯韵雪对下人说。
“好。”
冯韵雪独自在病房门口坐着,翘着修长的腿,鞋尖点地,没过十分钟,下人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很寒酸,这是冯韵雪对安年的第一印象,但把脸上黑黢黢的脏污洗去以后,除了瘦点,倒也不难看。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两只手都搅在一起,眼眶不知怎么的红起来,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夫人,我叫安年。”
冯韵雪看着他强忍住哭泣的样子,陡然笑了笑,“你爸挺会讲价的,知道五百二十块能买多少东西吗?”
安年抿着嘴,一句话不敢说,再对钱没概念,也明白这是天价。
“这两年不太平,Omega稀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泱南对得上八字的,我也就不计较你的出身了,你爸把你卖给了纪家做童养媳。”
说到童养媳三个字,冯韵雪声音变得很低,随后过了会儿才接着说:“童养媳是干嘛的你知不知道?”
安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冯韵雪说:“泱南是Alpha,但他身体不好,医生说没几个年头能活,他爸是联盟军官,在前线,我一个人带他,买你,是冲喜的。”
冲喜是什么,安年不太清楚,在他短浅的认知里,Omega的使命就是替Alpha孕育子嗣,繁衍后代,所以冯韵雪的话他多少也明白一点,童养媳应该也是一样的,这些他都懂,在出来之前,妈妈全都教过他。
“我、我会做好的。”安年跟她保证。
冯韵雪还是很轻地笑了下,但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你一个下等的Omega,就只要陪着他、照顾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等你成年……”
女人的眼里似乎蒙上了层雾,“泱南要是能活下来,你也算有用处,那就结婚。”
安年对结婚这种事很陌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的话像一颗颗沉重的石子,砸得他心口都闷痛,眼睛里的泪含了太久,终于忍不住掉落,安年低下头,让它垂直掉在地上,尽量不沾湿刚刚才洗干净的脸。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冯韵雪问。
安年不着痕迹地吸了下鼻子,压着嗓子眼里的哭腔,“安年。”
“安?”冯韵雪喃喃自语起来:“真够难听的,从今天起,你叫白榆,本名不要再提了。”
“好的夫人。”
冯韵雪从长椅上起身,看向身后的病房门说:“泱南在里面,你进去吧。”
安年颤颤巍巍地推开病房的门,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他来自贫民窟,从小睡在垃圾成堆的地方,病房里光线虽然不足,但床头开了盏小灯,灯边放了一只毛绒玩偶,鼻尖有很清淡的香味,但他看不见花放在哪里。
冯韵雪把门关上后就离开了,外面的雨还在下,偶尔惊现闪电,安年一动不动地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个瘦弱却掩不住精致相貌的少年。
他也见过很多Alpha,但是那些人跟眼前的Alpha一点都不一样,刚刚夫人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叫什么男。
安年觉得自己太笨了,怎么连少爷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感到腿有点酸,就跪坐在床前,这样的话,如果少爷有需要,他就能随时知道。
玻璃窗被狂风拍打,发出刺耳可怕的声响,一阵雷声响起,安年吓得惊呼出声,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瘦弱的身体随着疾风骤雨而颤抖,他抱着头哆嗦,身边空无一人,他意识到爸爸真的把他卖了,终于忍不住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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