苴浮一直知晓尘赦是半魔,更乐意见他蹩脚地学着当人,却时不时露出马脚破绽的死样子。
尘赦最开始年纪小,会极其恼恨自己破绽百出,半夜偷偷摸摸在辟寒台看书学人。
后来大概看开了,似乎寻到了维系魔兽和人身那纤丝一绺的短暂平衡。
——只要披上一副类人的皮囊,谁若质疑直接吃了便是,不必费心装真正的人。
尘赦看书多年,唯一学会的便是口头上的刻薄和一堆体面话。
这是苴浮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半魔的话。
陡然间,苴浮记起乌困困刚回昆拂墟时自己的那句话。
“别对吾儿起别的心思。”
一语成谶。
苴浮本威慑此人莫要觊觎乌困困的血肉,没料到此人觊觎的却是肉体。
苴浮面无表情和他对视:“若杀了你就能解救吾儿于水火,又有何不可呢?”
“那父亲还在等什么?”尘赦彬彬有礼地道,“为何现在还不动手?”
苴浮笑了:“你真以为吾做不到?”
他本就没什么求生欲,否则不会睡了六年才被强行唤醒,若是真的再用一次反噬性命的符纹,恐怕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两代前魔君,宛如两匹狼王相互对峙,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旁边的窗户上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小声说:“爹,你骂完了没有呀?外面要下雨了。”
尘赦兽瞳的戾气瞬间消散,微微侧身就见乌令禅不知何时用双手横在窗棂上将自己挂在那,眼巴巴地看过来。
尘赦温声道:“不是说先回丹咎宫了吗?”
乌令禅高兴道:“我等你一起!”
君上本来没心没肺地就要回去玩,可转念一想每回瞧见的都是尘赦在等他,便忙不迭地折返回来,痴心等待。
苴浮怔怔注视着乌令禅欢快活泼的眉眼。
在他醒来这段时日,温家主和昆拂墟的旧部都来瞧过他,说得最多的便是现任魔君乌困困。
说他冷血无情,心眼子颇多。
说他凶狠乖戾,对谁都冷着脸。
说他……
在外人心中,乌困困似乎已长成性情乖僻的暴君——他孤身一人在昆拂墟这么多年,若性情还像之前那般天真烂漫,恐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可现在……
乌困困脚尖挨不到地,整个人挂在窗棂台上,看身体的微动似乎还在蹬着腿玩,眉眼弯弯带着灿烂的笑,好似没有一点阴霾,仍是那个有父兄庇护的孩子。
尘赦旁若无人地走过去,笑望着他:“不必等我,不是说四琢学宫的掌院要让你去出锋学斋当师长吗,若是无事尽管过去便是。”
乌令禅好奇道:“可你不是说出锋学斋有崔柏,不让我见他吗?”
尘赦显出了身为未婚道侣最大的怜悯和大度,温柔地道:“他啊,随便见便是。”
乌令禅:“哦!”
“去吧。”
乌令禅“嘿”了声从窗棂上蹦下去,一溜烟叮叮当当地跑了。
就他这闲不住嘴又没心没肺的脾气,恐怕过不了半日,整个四琢学宫就全知晓了君上和尘君要在八月十七寒露之日合籍大典的消息。
尘赦收回视线,看向苴浮,准备继续和父亲对视。
可还未将准备好的一百零八招使出来,就见苴浮恹恹地躺回软榻上,闭着眼一副眼不见心为净的模样。
尘赦:“父亲?”
苴浮道:“滚。”
尘赦略微思量,没忍住笑了笑:“谨遵父亲旨意——只是八月十七,您可要……”
苴浮暴跳如雷:“逆子!滚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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