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是个明媚的天,整个天空都呈出透彻的蓝,不剩一丝云。
桑落先看了一下裹在模子外的石膏范,得益于昨夜的大雨,石膏范没有裂开,她试着灌注了蜡油再浸入井水中,很快就脱模了。效果跟手工的没法比,但相信那些死去的内官也不会太挑。
她一连脱了三十只出来,晾在屋内。
桑陆生砍柴回来,看着一屋子的“玉字辈”,着实觉得头有些大。谁家好姑娘做这等营生呢?
女儿大了。自己又是个光棍,总隔着说不了知心话。
上次端午出去遇那么大的事也不说,还是后来从桑子楠口中得知的。也不知惹了哪个达官贵人,引着人到家中来找东西灭口。她二话不说就下毒弄死两个,好在都是朝廷要抓的犯人,否则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桑陆生看看门外。怎么倪芳芳还没有来?
这一段日子他都没闲着,私底下寻了几个媒人问过。媒人说桑落长得不差,只是桑家女大夫看男病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本地的实在难找。倒不如找个外地进京的女婿,相看时,就说家中是医药世家,说不定就嫁出去了。
昨日媒人就回了话,说有个刚从外地进京的小吏,二十来岁始终未曾娶妻,让桑陆生送桑落去相看。桑陆生知道桑落的脾气,哪里是肯去相看的,就暗暗托了倪芳芳找个借口带着桑落去见一面。
“桑落!”倪芳芳从院外探进头来,一身粉色百花裙,人比花娇,衣比花俏,“今日你可有空?”
桑落一看她穿的衣裳,就知道倪芳芳这是遇到金主了。芳芳就这一套好衣裳,花了不少她的储蓄,平日不舍得摸一下,只有与富家子弟相约时,才拿出穿。
桑陆生觉得一屋子“玉字辈”着实不好,连忙挡在门口,将桑落往外推:“小落,你跟芳芳去玩吧!”
倪芳芳看着她一身粗布衣衫,还有挂着凝固的蜡油,忍不住问道:“你那件杭罗裙子呢?”
“弄脏了。”那件杭罗的衣裳,洗了好几次血迹还在,又撕破了两片。
“拿来我看看,能不能替你挽救挽救。”倪芳芳想骂她几句,终究是忍住了,又低声道,“我新认识的一个郎君,家中有些来头。你去打扮打扮,好歹要陪我去见人。一会儿你替我瞧瞧,有没有病。”
桑落老老实实地将裙子取了出来。裙摆、袖口都有血迹,好在不多。
倪芳芳穿针引线,不出半个时辰,水绿色的衣裙上,跃然几朵桃花绽放,撕破的衣摆,也锁了边。
待桑落换了衣裳,又别上芳芳送她的那朵五色绒花,芳芳仍嫌不够,从小荷包里掏出口脂给她抹了抹。两人在桑陆生殷切的目光中出了门。
约见的地方是在茶肆的二楼。
对方是个小吏,挑的茶肆也不算太差,地处闹市,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茶肆的伙计一看桑落这衣裳,上前笑脸相迎:“姑娘可是要喝茶?”
倪芳芳道:“我们有约,二楼的广字号。”
伙计立刻掸掸衣衫,躬身引路。刚上了楼,倪芳芳突然捂着肚子:“不好!”
桑落回过头去看她。
倪芳芳凑过来道:“好像那个来了。不行不行,我这衣裳不能弄脏。你先替我进去相看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也不管桑落愿意不愿意,将她往屋里一推,自己一溜烟跑下楼了。
门大大打开,屋里有人坐着。
只见那人穿着灰绿色的官吏常服,风尘仆仆的样子,听见动静连忙起身朝桑落施礼。
桑落很认真地说道:“倪芳芳她衣裳弄脏了,一会子就来。”
那人笑道:“姑娘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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