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神色复杂地低声道:“公子,此去路途遥远,西北又不平静……属下安排了几个得力人手沿途护送……”
柳絮沾满了颜如玉的发梢肩头,他微微摆手,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不必。我的身手,自保尚可。不必再累及他人。”
余承叹了口气,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昔日……终究是结下不少仇家。即便您不要属下的人,知树他们……一早就求了我,卸了所有职务,非要跟着您。公子,总得带些自己人,有备无患。”
看来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知道有多难。
颜如玉抬眼望去,果然见知树牵着几匹马,带着几余名知字辈和风字辈,静默地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见他望来,纷纷抱拳行礼,眼神坚定。
颜如玉不得不又看一眼倪芳芳,见她红着眼,便对知树道:“你留下。”
知树心中一凛,抱拳跪下:“公子,此去一路艰险,知树宁死不留。”
倪芳芳闻言,干脆别过脸去,用力眨眨眼,将泪意逼回去,再扭过头来说:“颜大人,你一路平安。我还有约,就——不送你了。”
她胡乱地福了福身,便拔腿往回走。路过知树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目光快速地从知树那神情莫辨的脸上掠过,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硬邦邦的两个字:
“保重。”
说罢,也不管知树是何反应,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刚开始是大步走,越走越快,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知树皱着眉,默默望着。
“现在追还来得及。”颜如玉说。
知树却摇头,跪地说着从小就烙印在身体里的一句话:“公子安,知树安。公子危,知树死。”
暗卫,本就不该有情绪。
他本应早过了情关的,芳芳只是一个意外。
往往意料之外的痛,最是彻骨。
颜如玉默了
默,回过头逐一与众人告别,最后,走到了桑落面前。众人默契地向后退开。
“桑落。”他唤她。
漫天飞絮中,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未施粉黛,发间只簪着那枚木珠簪子,身姿挺拔如修竹,眼神清亮而平静。
她勾勾唇,很安静。
仿佛不是来送别,只是寻常的一次相见。
阳光透过絮幕,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竟有种不似凡尘的剔透感。
他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他想说“等我”,想承诺“必归”,想发誓“绝不负你”……可西北前路未卜,归期渺茫,他如何敢用虚无的承诺捆住她翱翔的翅膀?
他怕她真如她所言,不会苦等;更怕她因一句承诺而徒然耗费年华。
相顾无言,唯有柳絮无声飘落。
最终还是桑落先开了口,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常用的药和一些你们可能会用到的医书、药方,我都整理好交给知树了,路上若有不适,或是闲暇时,都可看看。”
颜如玉看着她这般冷静安排的模样,心头一暖,不由勾起唇角:“只有这些?”
桑落很是不解,吃喝拉撒的东西,柯老四都替他备下了,只怕这走到西天取经也够了。还要什么?
他总不能还等着自己替他纳鞋底,做衣裳吧?
她抬眸问他:“你还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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