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浓情蜜意时,势必也是海誓山盟绝不言弃,可当生母容颜褪色,生父仕途也蒸蒸日上时,这种诺言就变成可笑的见证。
他所追随的仆固怀恩因追剿叛军立下赫赫战功,天子也曾执其手许下决不相负的诺言,可当时过境迁,天子觉得仆固怀恩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大时,左右宦官趁机上的谗言,正好就切中天子内心的要害,所谓圣天子一言九鼎,也不过是文人墨客笔下美好的期望。
现在却有一个人即将因他而死,对他说,自己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
广寒寡言却不拙言,可生平第一次,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想说很多,却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都是多余的。
广寒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沫,没察觉自己连动作都变得轻柔异常,对待羽毛一般,生怕惊动分毫。
“你叫什么?”
几辈子加起来,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知道了似乎也毫无意义,因为每一世必然都不一样。
但对于广寒而言,这个答案在此刻又是极有意义的。
可还没等对方回答,凌厉破空之声自二人背后掠来!
划破云雾,迅疾如雷。
变故陡生!
广寒头也不回,身形微动,抱着怀中人往旁边闪避旋身。
远处,数十道鬼影转瞬即至,无声无息。
是十殿阎罗与各方阴差。
广寒略略扫了眼,站在前面的,竟是十殿里来了九殿的殿主,差不多都齐整了。
“擅闯阎殿,窃取神镜,其罪当诛,魂魄散尽,永无往生之机!”
一人开口,金石般的声音如有无形力量,掷地有声,霎时大片威压涌向广寒二人。
广寒微微冷嗤,将人放下,一手揽在腰际防止对方滑下,另一只手挥袖展手。
一把长枪浮现空中,随着他的手势,重重往地上一插!
尘土飞扬,气息澎湃,正好将滔天威压挡了回去,甚至反弹给刚才说话的阎罗。
对方面色微微讶异,与旁边同伴相视一眼,本来想要出手的众人,也跟着暂时缓下。
“广寒,你可知罪?”那人沉声道。
“报上名来。”广寒眼皮微敛。“我不杀无名之辈。”
对方冷哼,并未如愿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一遍。
“广寒,你擅闯冥殿,盗走神镜,致使阴阳混乱,众鬼无归,你可知罪?!”
“盗走神镜的是北号,不是我。”
“还有,我手上有神镜不假,但只有神镜残片,不值得诸位殿主亲自追击至此。”
“难道你们是为了掩护北号,让他顺利出逃,才大费周章过来追我吗?”
三句话,一句说完,广寒将人放下,伸手握住枪身,站到众人面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像亘古便有的顽石,屹立此处,天雷亦不可劈。
他气势惊人,不明就里的阴差们,都不禁心生怯意。
但几位阎罗都看出,对方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分明气息孱弱,已到强弩之末,只是表面看上去强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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