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扑上前紧紧抱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姜安,含糊不清地哭着,孩子,好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姜安抬手回抱住她。
这是婷姨,他生命中占比比母亲还重了许多的人。
幼时母亲与他并不亲近,只爱一个人在房间躺着又或是在客厅坐着,时而会突然起身挥舞手臂,又或者跳一支极其难看的舞,常常是边舞边哭的。他有幸撞见过几次,觉得那场面实在惊悚,日后就算婷姨不拦着,他也少去窥探了。而那位几乎足不出户的母亲对他行动也是限制到变态严苛的地步。他没有玩伴,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家门,连念书学习都是在外请的老师到家里教他,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因为母亲几乎不会叫他。家里老有打碎瓷器杯碗的声音,他以为是母亲爱发脾气摔东西,可每次婷姨听到声音匆匆赶出去收拾之后,回来眼角都泛着隐隐泪光。
父亲对他倒是宽厚的,总是会从外面不重样地带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他解闷,只是同样不爱与他说话,他好奇问过婷姨为什么,婷姨只说先生觉得自己长相语气都带着凶,怕吓到他。可他想亲近他,他觉得再凶的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和蔼的。再后来,他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母亲也越来越不爱出房间,只有婷姨还是一如既往会抱他去院子晒太阳,会逗他笑,给他讲故事。那段时间,婷姨的怀抱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他能感受到的唯一生气。
有天他醒来,婷姨也不见了。那天母亲罕见地从房里出来了,坐着轮椅,被父亲推出来的。那是母亲第一次同他那么亲密,她招着手让他过去,轻轻摸着他的脸,他早忘了母亲的手是什么触感,可他记得她抬手的时候,很费力,像是把余生所有力气用光了一般。母亲又哭了,眼睛是装了月亮的井水,眨一下,光就散了。
父亲把他送给到门口,让他一直走,别回头。
他不听话,偷偷往回看了一眼,母亲好像又起身跳舞了。
乔允终于开口了,是对着姜离说的:“姜总,我想我现在有桩家事需要处理,倒不是故意捉弄您,只是刚刚才确定,所以现下可能得麻烦你回避一下了.......哦,对,我让人送了东西到你家,您就顺便回去看看?”
姜离转头和姜安对视,早点回家。
姜安点头,捏了捏他的手。
乔允眯了下眼。
婷姨没来得及跟姜安叙旧,被带下去了。
包间灯光昏暗,许是空调开得太足,四面八方都是朝人袭来的冷气。
“我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远道而来的姑娘。”乔允斟了杯酒,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姜安坐下,兀自讲起故事,“她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人。真诚,美丽,善良,既有倾国倾城貌,又有满腹诗书才。我花了好些功夫,想方设法才让她对我另眼相待。上天自私,见不得世间有过于美好的存在,总觉得要在它们身上弄些污浊上去才有艺术感......姜安,不,乔安?最近日常生活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困难?比如,肌肉抽搐什么的?”
姜安不应他,他又自己接着说:“......亨廷顿舞蹈症.....老爷子偷偷去做了她的基因检测。”
乔允张大嘴呼了口气,姜安看见他眼角有什么反光:“乔家,不,是老爷子。只是老爷子。他不允许有这么一个丢人的儿媳妇.....我就只是让她等等我而已......等到我可以掌控乔氏的时候.....我就把她娶回来......我给她治病......名分有那么重要么......未婚生子......就让她那么不堪么。”
他勾唇笑了笑:“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哪怕所有不幸的开端是老爷子造的,她也能心平气和去与他谈判。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老爷子给我的一盒骨灰。我心死了八年,直到禾川出了那桩骇人听闻的自杀案。我在电视屏幕上又看到她的脸。她瞒得我好苦。刘虞是条汉子,能给我不能给她的,她要是早些遇见他就好了。免了我这遭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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