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城中晃荡了好一会儿,就只听有人小声说,那小统领,挖洞还真是有一手!
他暗自品了品,总觉得这夸他的角度有些清奇……
还没到夜间,营中便开始摆宴席,流水的大长桌,封坛的烧刀子,战死的将士们单列一桌,将他们的姓名牌都洗干净了,放在桌上。
好酒好肉,袅袅的燃起香,好叫他们受些兄弟们的供奉。
宗朔还以为,就阿曈那听鬼故事都抖三抖的性子,会怕那一桌阴饭,但没料想,阿曈却眼神平静又悠长的,走过去敬了很多杯酒。
少年只喝过东山家里酿的果酒,烧刀子辛辣浑厚,如今入喉,这才像是稍稍尝到了人间的滋味。
阿曈正举着酒杯与其中一个姓名牌碰了一下,刚要饮,身后就传来宗朔的声音,“不害怕么?”
少年摇摇头,将杯中酒饮尽了,而后辣的直伸小舌头。
“不怕,我都认识,如今与他们告个别。”
随后,少年静了静,又说,“魂归幽寂之所后,那里有些黑,我给他们点个灯罢。”
宗朔就见阿曈的脚下有些飘,但眼神很明亮,他伸出纤长的右手食指,闭目抵在自己额头眉间,后又放下手指蘸了酒水,依次在每张牌子的中间点了一下。
酒水沾到木牌上,一会儿就□□爽的木纹吸进去了。但虽然没了痕迹,少年却仿佛记得每一只他点过的姓名牌,未曾重复与错漏。
宗朔只是看着,已经翻滚了几日的心绪,便静下来了。
生死不过一杯酒,更何况,说不准,还有人能记着给他也点一盏灯呢。
宗朔走上前,也从桌上拿起一樽酒壶,倒了一杯,送到阿曈面前。
“我暂且预定一盏灯。”
说罢,便要与阿曈晃晃悠悠的酒杯碰一下,已做誓约。但看似醉了的少年,却精准的躲开了。
阿曈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宗朔,他细细的瞧着眼前的男人,眼里仿佛有星河流动。而后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赌气,少年竟撅着嘴把杯中的酒倒了。
宗朔一笑,说他吝啬,而后独自将酒饮了。
只是酒刚入喉,便辣的宗朔直皱眉。这位平成王镇国大将军有些诧异,他自幼饮酒无数,自问没有他不知名的烈酒,可如今这酒怎么如此的辣!一入喉,仿佛把五脏都燃了。
阿曈见宗朔喝不惯的样子,就伸手抢下了他手里的酒壶,而后不是很高兴的打着酒嗝。
“嗝,这是我做的椒浆,祭神敬鬼用的,你还是不要喝了,嗝,你,你还是要,要好好活着的。”
宗朔手里仍拿着空酒杯,听着少年半醉半醒的心里话,他半晌没动,看着沐浴在皎洁月光下,脸蛋泛着酒后红晕的少年,宗朔忽而有些百感交集。
而后,男人默默无言的,伸出大手去揉阿曈的脑袋。
周围的兵将渐渐酒酣,便聚到这桌来哭送自己的朋友,宗朔见状,一闪神,暗自撤回了手,就要转身离开。
他不能在这人面前久待,他渐渐开始受不住他澄澈而水润的眸子,受不住那欲说还休的神韵。
太过浓稠,叫他喘不过气,叫他动摇决断。
然而宗朔的手刚撤开,就觉得少年的发顶毛绒绒的,柔软又顺滑。于是下意识留恋的又揉了揉,但只一会儿的功夫,宗朔就忽觉手下不对,仿佛,仿佛……
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如同手入滚油一般,瞬间弹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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