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两只手或者胳膊肘在我后背上推了一把——不是故意的吧,只是后面的人也在被更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
可我彻底失去重心,脚下一空。
整个人就朝前面,栽了下去。
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头顶上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还有地铁列车滑行而来时巨大的噪音。
我摔了下去。
……
以上还是我作为戴安·沃斯濒死的走马灯。
身体的细胞一个个死亡,但大脑还在继续放射神经元。
嗯,我想起来了,我上辈子就是这样死去的,然后五维生物不好意思地领了我重新投胎,算是补偿我再活一次的机会。
五维生物比四维生物还要多一维,它可以把时间拧成麻花玩。
于是,我成为了戴安·沃斯。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穿越”之后的我,会对美国七十年代一个白女,戴安·沃斯的人生了如指掌。明明是另一个人的记忆:我清晰地知道她的家庭、童年,她是如何长大,她的经过,甚至清晰到让我自己原本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在金色麦田的深层梦里,见到的我,小女孩的我,一直都是金发碧眼的戴安·沃斯的模样。
因为我就是她。
可惜,成为戴安·沃斯之后,我并没有获得期待中的幸福。重生的时间实在太早了。尽管我很努力地去生活,但作为一个女性,在那个年代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被迫入职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那天,我崩溃了,这样的人生不是我要的人生啊……我明明重活一次了,为什么两次都这样令人难过。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解离出了另一个我:一个还带着重生之前记忆的“我”。
于是那时出现在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我,“穿越”成倒霉的白女戴安·沃斯,知晓“她”可怜的遭遇,就像看别人的事: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难过。
我不是她。
我不难过。
……没什么好爱不爱的爱,别他妈的爱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解离,“真正的我”就在那一刻骤然回归。
所有被我刻意压抑的情绪,也如潮水般汹涌而返。
把麻木的我猝不及防地捅个对穿——巨大的、难以忍受、无法量化的悲伤与委屈,根本不是从心底升起,而是从每一寸血肉、每一个毛孔中疯狂炸开!
那感觉,像是受了致命伤的兽,一声声嘶哑而破碎的哀嚎,贯穿了整个存在。
我一直都在受伤,一直如此脆弱。生活从未善待过我,我爱的人待我格外残酷。是我自己,一步步选择了死亡。
我失声痛哭——
而在这种极致清醒的痛苦中,我死去了。
组成我的原子、分子……
在缓慢的振动中,与宇宙深处的电子交融,归于浩瀚。
我又来到了五维生物的旁边,它不是我上辈子见过的那样,此刻,它没有人类的模样……没有可观察的模样,像一整个无边际的宇宙,里面沙粒似的星星。
它感受着我的哭泣,我成为五维的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如同神秘主义说的阿卡西记录,或者科幻用语的量子场,一个存储了所有可能事件、所有选择分支的无限庞大的数据库,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事件、思想、情感和意图,成为了它的一小部分,我所有的体验,只是从这个巨大数据库中“查询”到的一条特定路径。
Prime纬度的戴安·沃斯的历史。
里面还有其它的。
所有死去的戴安·沃斯的历史,C-131玫瑰戴安,C-136木匠戴安……以及C-137的戴安。
我失去了我。
一切归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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