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从五楼到四楼,门再次打开,一帮雕塑专业的学子蜂拥而至,或捧或抱,还有拖着小拖车的,要往楼下的大教室运送自己未上色的模型。前排的人像枕头里的棉絮被挤压分散,邝衍下意识地往后退,后退,抬起手臂撑住墙壁,把席至凝圈在了墙角里。
“……”
空气不再流动。密闭的空间狭小如鱼缸,掉进去的两个人都不敢呼吸。可距离实在是太近,他们不管游到哪里都逃不开对方,只能徒劳地围绕着弧形的玻璃打转,绕来绕去,眼神终究要交接一瞬,邝衍才注意到,席至凝的头发不知是染过还是天生如此,略长的发梢有自然卷曲,发色介于黑色和棕色之间,瞳孔则介于棕色和茶色之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渐变。
柔和的,不纯正也不明确的过渡色,就像他一贯暧昧的、捉摸不清的态度。答应的事情不一定做到,肤浅的体贴说给也能给,一副沉闷的书呆子眼镜仿佛遮挡住他最真实的一面,让邝衍无法看清他的脸,只剩最下方抿起的嘴唇。
入秋后天气干燥,他涂了一层薄薄的无色润唇膏。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电梯门口有人进出,搬着重物小心挪动,乘客似乎换了一拨,有人顶撞到邝衍的后背,席至凝不得已也站直了些,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背包,手臂紧贴着邝衍的胸腹,隔着衣物能感觉到体温。细微的动作中,眼镜下滑到他的鼻梁中段,镜框和镜腿接榫处夹住了一缕细碎的额发,拉扯着头皮,有点痛。
他皱了皱眉。轿厢在落定前缓冲,到二楼了。一根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到他眼前。
“……别动。”
他一下子僵住。邝衍的鼻息轻拂他的面颊,由于异物接近,眼帘不由自主地闭合起来,睫毛交错的缝隙间,他依稀看到邝衍的脖子,干净的、素描一样的颈线和下颚的阴影,喉结紧张似的滑动,像还未成熟便率先从树枝上掉落的果实。
席至凝自诩是个荤素不忌的人,不代表他就认为此刻心跳加快是正常的。
“好了。”
邝衍捏住他眼镜架的侧边,把那一缕发丝从板材衔接处捻出来。两个人都在心里大喊救命,但显然喊的不是同一件事。
我不对劲。
邝衍很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对谁解释,有何必要,有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判定,一个解答。荒唐的梦,黏腻的语气词和润唇膏的味道,当他们跳出那个缺氧的鱼缸,席至凝的脸从昏暗中融进阳光里,对他说再普通不过的“谢了”和“回见”,当下的证据不足以推动他下结论,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他不能再去那个俱乐部了。
“你不说你不来了吗。”任赛琳问他。
周六的夜晚,依然是八点,邝衍坐在任赛琳对面,一只手使劲捏了捏鼻梁。
“我怕你被男人骗了。”他郑重地说,“你连那个麻袋头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任赛琳啪地一拍桌子。
“被男人骗的是你吧!?”
第5章 牛仔和倒计时
“不可能。”
席至凝摇着头对金以纯说,“他俩怎么看都只是朋友。怎么可能有情侣单独来喝酒,座位却离得那么远,并且全程不发生一丁点儿肢体接触?”
“有道理……”
两人躲藏在隐蔽的后台,将没合拢的舞台幕布拉严实。金以纯吸了吸鼻子,把麻袋的边卷起几圈,像个帽子似的顶在头上,往复地犹豫,左右脑互搏,“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她并不是专门来看我的……拿这种理由去问对方要联系方式,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又不会嘲笑你。”任赛琳摊开手,“你先记住这一句话:坦诚的人永远被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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