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冬至和任意门(下)
十一点半。邝衍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二十二岁的最后半小时,他只想和面前的这个人分享。
“原本我计划了很多想做的、想说的,比如,‘上次没能对你说出来,我还是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正式的回应’、‘我对你有兴趣’、‘不想和你仅止于这种关系’,还有更大胆的,”他对着面具后面的人说,“‘我不信我在你心里不是特别的。否则你为什么选我?’”
“你当然是特别的。”
“但我现在明白了,你选择我是因为——”
“对你有兴趣。”席至凝恍然道,“哦,原来那时候我就对你……”有一些坏的心思,好的心思,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定义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想要和你不止于此。哪怕用一种“恶劣”的方式。
“结果现在,我准备好的那些都用不上了。”
邝衍摊开手掌,示意了一下两人此刻的姿势,“必要的过程统统省略了,然后就这样。”席至凝笑得有几分玩味:“有点遗憾?”
“怎么会。”
邝衍似乎也笑起来,细碎的气流扑在他嘴角,“已经提前认识过了,并且很熟,熟到睁眼闭眼都见得到,沐浴露用什么牌子,出门穿的是哪一双鞋……”
“害羞的时候眼神会转向哪一侧,喜欢威士忌大过伏特加,不抽烟,以及,舌头很敏感。”席至凝说,“亲起来像咬了一口的草莓。”
“……好奇怪的形容。”
“你第一次和同性接吻不觉得奇怪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席至凝饶有兴致地采访起他来,“你说出来的时候我快吓死了。”
“当时没觉得。是蒙着眼睛的原因?”
邝衍想了想,说,“就当成是咬了一口的草莓吧。”
当席至凝的鼻尖顶到他的鼻尖时,他的确尝到草莓的滋味。甜蜜的,底部是小巧而圆润的尖,牙齿咬下去,露出滑腻的弧形切面,水红的颜色向内过渡,晕染,彼此交融,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就要来临,往后他们都可以分着吃草莓,蛋糕,杏仁酒。许多许多次。
到零点时,邝衍对席至凝说:“冬天也不错。”
“什么?”席至凝没太听懂。
“冬天也会发生好事。”他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换成是邝衍睡在席至凝怀里,脸颊贴着对方的胸口,肌肤的触感温暖而狎昵。他试着睁眼,心头震了震:即使他对眼前这副胴体已经相当熟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依然是一种莫大的考验,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遍又一遍咀嚼当下的感受,他的身体和大脑是如何运转,失序,对另一个人萌生出欲望,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舍弃原本的取向和逻辑,去探索并实现这种爱,否则就无法再运作下去。
席至凝也醒了,但没完全醒,闭着眼摸到他的一只手,放到嘴边亲他的手心,一边亲一边含混地梦呓:“是我,是我,我在这儿,不是别的人……”说着又睡着了。邝衍有点想笑,掀开被子往里看一眼。
“……你怎么没穿?”
“嗯?嗯……”席至凝埋在他头发里笑,“昨天没找到一次性内裤在哪儿……在哪边的抽屉?”他敷衍地作答,开始亲邝衍的耳朵,刚睡醒时声音沙哑,有一种粗砺的煽情。“我看过你的,你还没看过我的,请看,跟你的一样……”
邝衍把被子盖回去。浑身的血液都不循环了,卡在中间,不知该往上流还是往下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他拿过来看,是父母每年都准时发来的生日祝福。近期,他们正在某个沿海小城跟拍一部半纪实电影。“最近过得怎么样?”母亲问他,“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过得很好啊。邝衍淡淡地躺回去,跟男的睡到一张床上了。妈妈,人生确实是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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