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视线落及之处,雪堆中突然冒出一只胖乎乎、毛墩墩的脑袋,顶着两只驴似的大耳朵,一对豆子眼又黑又呆,对二人的杀气完全视而不见,还偏着头好奇地观察他俩。
——是只傻狍子。
张叁松了口气。
他许诺了带李肆到山上打狍子吃,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乐道:“正好,快拿箭射了它,今晚烤给你吃。”
李肆却摇摇头:“我们带了干粮,够吃了,不用吃它。”
他不愿白白杀那狍子,那狍子倒打起了他的主意。它闻见了食物的香气,探头探脑地靠近,黑乌乌的豆子眼望着李肆手里吃剩的半块干饼。
李肆掰下一小块饼,朝那狍子轻轻一扔。那狍子小步小步走上前来,埋头在雪堆里拱一拱,将干饼叼走了。
张叁乐道:“不吃它也就罢了,还拿干饼喂它么?”
李肆以为他怪自己浪费粮食,便摇头道:“剩下的不喂了。”并且赶紧将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
张叁乐得直笑,在他脸颊上又揉了一把,“小愣鬼。”
他笑了一会儿,眉头又微微凝住,看着李肆的眼睛,温声道:“你回京师以后,官家若是给你甚么大官做,最好是推辞不要,只做个小都头便好。官场上都是豺狼虎豹,只会欺负你,利用你。不要轻易相信旁人,遇上甚么难事,找乔慎商量看看,让他帮你出个主意。”
李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和叮嘱,但是啸哥说得准没有错,于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嗯。”
张叁揩去了他嘴角的一点碎渣:“接着赶路吧。”
第35章 舍不得你
日落之后,他们点起火把在森林中穿行,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衙役所说的那处断崖。
天太黑了,火把的光亮也有限,若此时沿着崖边去寻铁索桥,太过危险。俩人便决定先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天亮时再寻。
张叁用火把照着,四处观察,见这崖间果然处处都是曾经军用过的痕迹:石壁上开凿着好几处凹槽——是用以拴系牛马缰绳的;一处坍塌的石堆的下面有一些生活痕迹——在日久塌陷之前,这里是一处临时寝舍;又拂开一些积雪,见到地面上一些碎石废砖——是当年埋锅造饭的地方,前几日两位衙役也在这里造过饭。
崖边裂石间,还有一处小山泉,张叁敲开结冰的外层,底下还有泉水汩汩流淌。他捧起来尝了一口,冷冽清甜。
张叁砍了几棵小树作支架,将行囊里的皮质篷布搭了起来,做了一个简单的行军篷。又在碎石废砖上架起一只小小的铁锅,收集了一些泉水,和带来的羊奶干一起放进小锅里熬化,再将干饼撕成长条,蘸在羊奶汤里泡软,递给李肆让他尝尝。
粮食香气与奶香气混杂在一起,李肆一口塞进嘴里,眼睛又亮了起来。
他真的很好养活,对所有食物都十分捧场,很容易满足和欢喜。张叁一边吃一边毫不遮掩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李肆原本在认真吃饭,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脸也越吃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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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都吃喝得浑身暖热,饭后收拾一番,在小帐篷面前又生起一丛篝火,他俩便肩靠着肩坐在小帐篷里,裹在同一张布毯里,一边烤火一边细碎地说着话。
李肆平时不声不响,不爱说话,但每当与啸哥这样紧紧地挨着,他心里便开始发痒,总想与啸哥多多地说些什么。
他此时不再是在魁原城里拙口寡言的他了,他微微弯着身体,将脑袋靠在啸哥肩上,很认真地整理思绪,努力地说话:“婆婆擀的面更筋道,比二叔擀得好吃。婆婆做的甜果子也好吃,过年的时候做了好多,后来我害牙疼,婆婆不让我吃甜果子了。二叔带我去看大夫,大夫教二叔去买‘刷牙子’和‘牙粉’。牙粉是草药做的,很苦,用了一阵,牙就不疼了。‘牙粉’好贵,二叔每次买的时候都要跟婆婆一起算账,算好了再买。后来我也入军籍了,我也学二叔把俸禄给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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