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候在前庭,久未露面的少东家一身黑色长大衣,有些陌生。
沈宗年身高腿长,从冬夜的山雾中走出来。
灯火昏暗,老管家上前迎:“少爷,东西都备好了。”
沈宗年点点头:“姜叔。”
管家道:“太晚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沈宗年每年只回一次沈宅,在沈仲望的主屋待一晚,一夜不睡,不垫垫胃恐怕难熬。
“不用,直接进去。”
沈仲望的主屋还保留主人生前的模样,太师椅,八仙桌,国画匾额,中堂栋梁。
沈仲望大胆前卫,早在上世纪就开始做洋人生意,赌场酒店从出岸口铺到环区,审美偏好却很中式传统。
西洋时钟挂中间,取意“终生太平”,东边摆瓷瓶,西面桐花镜,为的是“东平西静”。
可惜事与愿违,沈家大宅既不“平”也不“静”。
沈宗年上了香便回到中堂坐下,不跪拜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也不相信逝者有灵,人死了就是死了,活人逢年过节回来见见老人家算是尽孝心。
沈仲望的巨幅遗照倒是不显得可怕,身形挺阔,头发茂密,眉目温良,棱角却凌厉,嘴角噙着一点笑,是沈宗年记忆中的样子。
谭又明看过他的照片,说:“哇,你爷爷年轻的时候肯定是超级大帅哥。”
“……”沈宗年懒得理他,默默把照片收起来。
时隔十六年,他再次抬头与老人对视,心中也难得迷惘,不知道当初把他送到谭家是对是错。
沈宗年决定了的事不容改变,他也不怕谭又明生气,只担忧谭又明伤心。
他不禁反思自己是否残忍太过,忘记留给对方适应的时间,慢一点来是否会分开得温和一些,也更好接受。
这是他的戒断,不应让谭又明陪着自己不开心。
所以如果时间允许,沈宗年愿意陪谭又明一步步适应,直到他身边有新的人代替,直到他彻底不再需要沈宗年。
香火的烟雾萦绕在疲惫的眉宇,沈宗年收回神思,不再多想,靠着太师椅背静静坐到东方露白。
初八是风水师算好的吉日,陆续有直系和旁支来给沈老太爷进香。
但旁支都只能停在中空天井前的香炉祭拜,不得入内。
几位叔伯过了影壁、垂花门,点香、烧纸、祭拜,嘴上叨叨念着,屏风后显出一道黑色人影,吓人一跳,摇曳的红火光几近熄灭了。
直到那人影现了面容,几位叔伯才定了魂,支吾着向沈宗年问好。
申时一刻才上尾香,沈宗年留在主宅吃午餐,坐主位,他拿起了筷箸大家才跟着开动。
还能上这个餐桌的叔伯姑婶都是在那场内斗中存留下来的,大多是有坏心没贼胆的窝囊废和墙头草。
他们当年没真的出手对付过幼年的沈宗年,长大后的沈宗年也就放他们一马,收复集权后,这些人是死是活,潦倒富贵都已与他无关。
大家说说笑笑,自有一种浮躁的喜庆与虚假的太平。
没有人敢提起沈宗年的父母,倒是说起叔公的墓地至今还没有移回沈家的坟山,大家委婉地希望沈宗年能再考虑一下。
叔公是老爷子沈仲望的胞弟,内斗失败后,气急攻心,过得很快,沈宗年赶尽杀绝,将他们从族谱上划走,也不允许他们这一支葬在祖墓的坟山。
沈宗年平静道:“考虑什么?”
二叔沈孝忠讨好道:“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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