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有鞭子声响起来,德龙的惨叫声震天响。奚临眼睫一动,下意识移动手想捂住她的耳朵,反被云朵轻轻牵住了。
她就这么静默地听了会自己阿爸的惨叫声,五声鞭响下去,声音也渐渐没了。云朵沉默了会,自己抹掉了脸上的泪。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静默了会,又对奚临说:“老师你以前说,读书是所有人的权利,知识不会唾弃任何人。老师,我还想接着读书。”
奚临安抚她:“那很好啊。”
“我还记得老师在课上讲过和族长去母亲河供灯的事,你说读书就是挂在树上的灯,灯亮了就能真的把自己的话带到更高的地方去,能照清前头的路。”云朵说,“老师,我都记得。”
“谢谢你,老师。”
祠堂里没有动静了,昨日残存的雨珠滚下屋檐,极轻的几声响。奚临握着她的手,握着她稚嫩的,粗糙的手。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巧舌如簧都尽数熄了火。他听着远处青山云雾起,听着苗寨里谁家的新儿哭啼,听着翠鸟跃上枝头,白云拂空过。听着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撞得猛烈,砰砰,砰砰,撞得他心中一股热意上涌,久久不息。
奚临轻轻抚平她的头发。
兰朝生迈出门槛时,正瞧见这个场景。他没出声,静静瞧了奚临一会。等到这两个人自己发觉了他,兰朝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奚临两眼忽然瞪大了,猛地起身冲过来,把他整个人推着转了个身。
兰朝生下意识蹙眉,紧接着就看奚临拿自己的袖子往他脸上一抹,袖子上登时多了两道血迹。好在奚临身上衣服是黑色的,也瞧不出什么,奚临拿自己袖子把他下颌的血擦干净了,皱着眉小声说:“不知道的以为你刚去杀猪了。”
兰朝生是换好衣服净完手才出来找他们的。血当然是鞭打德龙时沾上的,这一点可能是位置不显,他自己看不着,祠堂里的人也没注意,竟也无人提醒他。
奚临是怕云朵看着了害怕,在外头听着自己亲爹被打就算了,还要看这个打人的带着自己亲爹的血出来,不晓得会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兰朝生一动不动,由着他擦。奚临擦干净后嫌弃地又把他推回去,面对云朵。
云朵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们,兰朝生对他说:“今天起就跟布依回去吧,没事了,别怕。”
云朵怯怯点头,布依阿叔阿婶也出来了,这是对四十多岁的老夫妻,面相淳朴,慈眉善目。都是一个寨子里的人,多多少少见过几面。布依阿婶轻轻叫她的名字,云朵答应了,拉住了她的手。
带云朵搬去新家时兰朝生和奚临也跟着同去,新家很好,总归比她之前的家好上太多。兰朝生在外和布依夫妻谈话,奚临带着云朵布置她的新房间,云朵在自己带来的箱子里翻箱倒柜,奚临正试图把一条掉了的凳子腿重新怼进去,忽然看云朵往他面前递了个东西,献宝似的展示给他看。
云朵看起来有点害羞,奚临定睛一看,她手里的是张老照片,旧得已经褪了色,圆脸的女人微笑着抱着个小孩,看着镜头的动作有些僵硬的羞涩,应当是不习惯被拍照,背景看上去像是在镇子里的照相馆。
奚临已经猜着这人是谁了,但还是问了句:“你妈妈吗?”
“我的阿妈。”云朵指着那上头的婴儿,“这是我。老师,我阿妈是不是很漂亮?”
奚临笑着说:“很漂亮,和你一模一样啊。”
“云朵这个名字也是我阿妈取的。”云朵说,“我喜欢我的名字,也喜欢阿妈。”
奚临又摸了摸她的头,说:“天上的云朵,有自由自在,洁白坚韧的意思,我一直觉得云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雨和雷都从它里面来,有无限的可能性。所以想去哪就去哪吧,天空大着呢,小云朵。”
兰朝生站在门外朝他招手,让奚临过来。奚临于是说:“那老师走咯。”
“老师。”云朵看着他,“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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