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明丽依旧,冬寒不掩其富丽堂皇。金殿上,宫人听令屏退,只留下皇帝最信任的内侍。
“臣今日求见,是想知道臣上次所求的赐婚一事,圣上考虑得如何?”
长公主跪在殿上,眉目低顺,姿态恭谦。她身旁,师晏一掀衣袍下摆,也跟着他的公主殿下一道跪下。
金殿地面冷硬,寒气直往膝间钻。
“朕觉着,还是不妥。”
圣上闭目,不愿直视长公主。
她闻言,轻轻呵笑一声。长公主起身,凤眸锋利,逼视着高座上的九五之尊。
“长命奴。”
长公主已很久不曾这样唤她的胞弟。
这是当年两人一同住在冷宫,圣上染病高烧不退,性命垂危时,他那含泪的阿姐,怀着一腔柔软与期盼为他取的小名。
“长命奴!”
她悲声道,满含愤怒,“现在不是你缩在破破烂烂的絮被里发着热,虚弱地唤阿姐的时候了?不是你坐在龙椅上,看着我凯旋,怯声唤我阿姐的时候了?”
“长命奴,你做了天子了,是万岁爷了,不用阿姐再替你苦苦求长命了。阿姐对你来说就没用了,是不是?”
“最是无情帝王家,谢圣上恩典,我周宁今日领教!”
长公主声声凄厉,字字如剑,直直剜开圣上紧闭的目,紧蹙的眉。
圣上猛地握紧龙椅扶手,掌心被咯得生疼。他重重呼吸几下,终是没忍住,狠狠捶击了扶手。
“阿姐呐!”
他痛心疾首,“你在行宫给我下蛊时,阿弟醒着啊!醒着啊!我眼睁睁看着你将蛊虫下在我颈边!”
“阿姐,你告诉我,朕还要怎样做?朕任你欺君罔上,朕任你拿着圣旨去治莫须有的刺客的罪!这些年行军打仗,粮草从来都先紧着西军,凡有人挑拨说你有异心,朕一律从严处治!”
圣上自龙椅上拔身,急步走到她身前,挥袖咆哮。
“是朕无情吗,是阿姐要的太多!”
这些话好似剥下了一层皮,露出血肉淋淋又狼狈不堪的内里来。冷宫里的长命奴没变,哄着长命奴入睡的阿姐变了,变得面目全非,狰狞恐怖。
长公主落着泪,身子控制不住地轻抽,被师晏紧紧扶着。她去拉圣上的衣角,动唇,努力好几次,才说出完整的话。
“我知道长命奴苦,可阿姐也好苦。”
“你知道的,先皇仍在世时,偏心太子周承乾。我带着西军打仗,功劳算不到我头上,我认了。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和我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能立足安身就好。”
“可后来,周承乾指使手下官员故意拖延西军粮草运送,他们说是只晚了半月,也没死多少将士,便只手遮天将此事瞒过。可那些将士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怎能眼看他们活活饿死了,还无可申冤?”
“回京后,我闯入那官员府邸,杀了他家里的男丁,取了他项上人头祭我麾下军士的亡魂。你也清楚,后来若不是你和帝师寻来证据,我早就被问罪处斩了。”
圣上颔首,以袖抹泪。
长公主恨声道:“这件事,我到今日也不悔!我只悔我没能斩草除根,没将他全家杀尽,留下那官员的后人蛰伏多年,最后将蛊虫下在我儿身上!”
“我的行之何其无辜?那蛊虫本是朝我来的,他瞧见了,伸手一抓,此后一生便被这样轻易耽误了。”
她声泪俱下,抓住圣上的手,“你知道吗?行之小小一只,卧床不起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当年冷宫里的你。我跟行之说,娘给你取个小名长命奴吧,当年你舅舅就是起了这小名,后来病便好了,所以你也要好起来。”
“没想到,我真的为行之寻到了医师。江湖上有个古医世家,祖传了一套出神入化的针法,克他身上的蛊虫。恰好我有个旧识,就是这古医传人,于是我马不停蹄地将他请来,为我儿施针。”
“一开始真的有用,他施了针后,行之病气全无,又能跑能跳了。”
回忆到此,长公主扬起笑,笑靥艳丽,好似又覆上了当年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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