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雍阳无疑是极其幸运的,他偶然的挑剔使得自己完全避开了晚膳里的蛊虫。作为毫发无损的人,他担起了稳定局面的重责,在京中忙得焦头烂额。
局势慢慢稳定,但是,他迟迟不见陆成君出现。
下属说,陆成君滞留在华岩寺,谁也劝不走。下属还说,陆成君也中了蛊,但不肯让医师施针。
薛雍阳怒气冲冲,“他发什么疯?”
下属们互相看了几眼,终于说出了一件他们怕薛雍阳听了后会承受不住的事。
他们说,薛大人,因为您的妹妹死了。
薛雍阳怀着滔天的痛意,滔天的惊怒,一路提剑赶到华岩寺。他还不敢把这消息告知父母,只是急急地奔向华岩寺。
直到在紧锁的寮房门口遇见游芳雪前,他都保持着面色铁青,恨不得杀了陆成君。
游芳雪比他来得早,告知了他原委。薛时依中的蛊虫发作太快,华岩寺又离京城有一段路程,医官们收到消息后,路还没赶到一半,人就已经没了。
她还说:“若陆成君过了今日还不愿被我施针,他也得死。他好像铁了心要殉他夫人,你快劝劝吧。”
薛雍阳踹开寮房时还拎着剑,他双眼通红。烁烁寒光过处,照亮紧紧握着榻上人手不放的陆成君,还有他满头的白发。
他居然,一夜白头了。
薛雍阳喉头的怒骂蓦然堵住了。
手中长剑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榻上的薛时依没了声息,恬静地躺着,前几日她还嘲笑薛雍阳今年三十有二都但还未成家,好没用。
薛雍阳浑身力气都被抽去了,眼前一黑,要扶住檀木桌才能稳住身形。
痛到极致的时候,泪水都不能立马挤出来。
他咬着牙开口,“陆成君,你松手,滚去治你身上的蛊虫。”
“时依有我守着。”
但一个没了性命的人有什么好守呢?薛雍阳固执地不去想这件事。
可是,陆成君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薛雍阳愤恨地起身。
他的理性告知他,自己不能任由对方这样萎靡下去,现在是要紧关头,陆成君不能死,也没资格犟。
但薛雍阳觉得好累。
真的好累。
为什么他的小妹死了,他连哭都没有余裕,还不得不劝另一个人振作。
他去扯开陆成君,“你做什么?殉情?你现在怎么能死?你给我起来!”
陆成君愤然甩开对方,罕见地发了大火,咆哮道:“你不懂!”
“我不懂?”
好似一根弦崩断了,薛雍阳突然崩溃了。
“陆成君,我不懂什么!你第一次见到时依的时候,她过了及笄之年,是个亭亭玉立的女郎了,可我第一次见到我小妹时,她小得只能被嬷嬷抱着,还没我手臂长!”
所有情绪都开了闸,猛烈地涌出来,他失声痛哭。
“你知不知道她最先会喊的是我的名字,是我偷偷去教她的,我母亲还气得揍我!我在京里救别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的小妹没人救,陆成君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你凭什么死?你把害我小妹的罪魁祸首抓到了吗,你把自己父母安顿好了吗,你把后事处理好了吗?你只知道去死,如果今天是我小妹活下来了,她不会像你这么窝囊!”
陆成君握着薛时依的手,不断地流泪,哀求道:“薛雍阳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时依是一个人走的,我想陪着她。”
这是陆成君此生第二次哀求旁人。
他哭得身体抽动不止,“华岩寺那么多神佛,时依那么敬重他们,为什么他们却不愿救她呢?”
“我看着她一点点没了声息,我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感受着她身体凉下来……”
他第一次哀求,是在薛时依晕厥后,他被逼至绝路,无望地哀求这满天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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