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起身,缓步走至案前,弯腰捧住沈知婴的头颅,转了转方向。好让这沾了灰的脑袋,正对前方。
完成这个诡异的举动,季桓往后退步,拿洁净的帕子擦拭指尖。
沈知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光怪陆离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个灰发宽袍的道士。这道士扯着悲天悯人的腔调,将两枚药丸分别送入司晨与宿成玉口里。
“可怜,可怜呵……”
沈知婴迟钝地听到国师的慨叹。
“世上之事总难如意,如此方能得趣……”此人说着轻飘飘的话语,转头看向沈知婴,诡谲蓝眼弯起微妙的弧度。霎时间,磅礴的恶意攫夺了沈知婴不甘泯灭的意识。
啊……
说起来……
连谋害皇帝和宿成玉的香粉……也是这妖道赠予的啊……
玩弄人心……以此为乐的……妖……道……
在悲凉寂静的黑暗中,不知名的魂魄一点点破碎,消失。
宴席依旧热闹,依旧混乱,大臣们惊惧难安,羽林卫团团包围,刀剑指向突兀现身的国师。
前,国师。
“要杀我么?”
灰发男人不慌不忙地笑出声来,笑得紫袍抖动眼角泛泪。他站在辉煌灯火里,五官深邃长眉高鼻,上挑的眼眸流动着潋滟的光。这是一张极美的脸,极妖异,极白,右眼下方点着米粒似的红痣。
“杀了我,陛下的毒可就治不好了啊。我是最清楚的,这种毒,得按月服用解药,吃个十年十五年的……如今只有我能制解药啊。”
他摇头叹息,任由锋利刀刃悬停喉间。冰凉恶意的眼神,落在年轻天子的脸上:“怎样?陛下选择毒发而死,抑或长寿延绵?”
司晨歪倒在案边,怨毒而厌憎地看着祸害先帝的妖道。良久,他呲了呲牙,牙缝全是血。
“——来人,给国师奉座。”
季桓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宿成玉,讥嘲般笑了笑,挥手命人拖走沈知婴的尸体,以备查验。
这查验,不会牵连他自己。
也不会牵连沈家。
所谓的刺杀只是宴席余兴,天子尚且存活,宿成玉也不会死。曾经的国师如今又成了国师,兜兜转转,新的轮回开始转动。
至于死在冬夜的亡魂……
无人识记,无人哀悼。
亦得不到一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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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不要将我当成傻子
与前次相同,姜晏依旧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去的。
似乎是和云苍亲着亲着又弄了一次,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便瞧见自家卧房熟悉的帐顶。
姜晏去暖玉庄,用的是可靠的车马仆役,不担心有人乱传闲话。暖玉庄的那位办事牢靠,每每派穿戴清雅的女子迎接,举手投足有若贵女,旁人见了,也只当姜晏结交了哪家的千金,聚在一起玩耍罢了。
但玩耍不可能过夜,昏睡的姜晏也无法堂而皇之坐车回家。
她记得昨晚带了朱鹭,于是传朱鹭进来问话:“昨夜我何时归家?”
隔着薄红的纱帐,朱鹭隐约瞥见姜晏肩头点点红梅,垂下视线:“在庄子待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不可能。
姜晏又问了几句,知晓有人扮作自己的模样登车先行离开。这就有意思了,能伪装身份一路回家而不招致任何猜疑,单凭衣着打扮可不行……云苍找了个容貌肖似她的女子?抑或此女精通画脸易容?
易容这个词,还是姜晏从话本子里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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