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入室。
姜晏凭着以前不意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蝉奴转述的见闻,窥知了太子协同姜荣昌以及郑春海窃株谋私的秘密。也推断出了宿成玉的目的。
“他现在孤注一掷,决心与侯府撕破脸。一旦太子被撤除理政之权,他就在三皇子那里立了大功。”
姜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觉得……他要弹劾太子的话,应该就这几天了。”
陵阳公主支着额头听完这席话,习惯性捏姜晏软绵绵的脸颊。手伸到半路,察觉对面闻阙冷冰冰的视线,转而倒了半杯水。
“润润喉咙。”
陵阳递给姜晏。
姜晏捧着玉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时间室内只有细微的吞咽声。
等她喝完,沉思的陵阳开口:“太子如今不能出事。”
闻阙颔首:“正是如此。”
两人就贪墨之事开始议论,谈着谈着又在名册上指点圈画。姜晏从旁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官职,大多不认识。
至于陵阳和闻阙谈论的内容,姜晏起初能听懂大概,后来就完全懵了。她不了解朝堂自上而下层层错综复杂的关系利益,也不理解后宫哪个嫔妃送个花会影响前朝哪个官。陵阳公主和闻阙似乎脑子里都装着一本帐,万事明明白白毫无疏漏,旁人看来甚至觉得恐怖。
但姜晏能抓住最关键的东西。
散场时,闻阙退下,陵阳留她玩梳头游戏。这位公主简直童心未泯,特别喜欢拿姜晏的头发玩。
虽然只能梳个最简单的垂马髻。
“小五。”
梳头的时候,陵阳问,“你听懂了什么?”
姜晏想了想,回答道:“殿下想拿太子当挡箭牌。”
太子没用,但太子站在那个位子上,便能吸引三皇子绝大部分注意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了,陵阳再出来收割好处。
“呵。”陵阳发出轻微的笑声。
“你这个昔日竹马太急进了。他想证明自己有用,不惜拉太子和姜氏下水,可是也不想想,事后三皇子会保他么?”
“就算太子失去理政权力,也依旧是太子。父皇不会废他。”
“小五,你猜为什么?”
姜晏沉默,须臾:“因为一个平庸的人,好过一个太有野心的人。”
“没错。”陵阳点头,冰凉手指穿过姜晏耳边发丝,“父皇还没打算退位呢。无论太子还是三皇子,都是他的臣。为臣者,要易于掌控。司晨演了这么多年乖儿子,总以为父皇昏聩易骗,然而一个昏聩愚蠢的人,能够平定天下镇得这大熹四海皆平么?”
“先帝崩殂之时,天下大乱,战火四起。皇室倾颓内忧外患,甚至拎不出一个能顶事的新帝。”
“一道人于阴山找到他,那时他只是个流亡在外的可怜人。道人指称:‘此子可登大典’,其时天伴异象,见者无不惊骇。宿氏随即迎他归朝……”
姜晏知道这段历史。
她犹豫道:“天伴异象……是真的么?”
陵阳笑了笑:“这不重要。当时最重要的,是找一个流着司氏血的皇子登基。国师与右相促成了这件事。”
“宿永丰一开始也许只想要个傀儡。”
“但后来,父皇平叛乱,定四海,扶持寒门庶民,拓宽仕途之道,收拢士族兵权……”
“除宿氏,削幸明侯。”
“当然他现在的确老了。”陵阳蒙住姜晏的双眼,“但他的眼睛还没瞎。你猜他为何能容忍闻阙和你成亲?明明你是姜氏的人,而姜氏是太子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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