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日“重见”胡大娘子,三个做儿媳的自要将重阳的礼数补上,都显得格外殷勤了些,其中以她的亲儿媳苗氏为最。
苗氏不仅送来了重阳贺礼,还专门带了两碟点心奉上。点心是蟹粉的,在深秋这会儿吃着正好,楚沁心下也承认苗氏送这种东西的确是上了心的,只是苗氏若别一边讨好胡大娘子一边不住地瞟她就更好了。
她其实上辈子就觉得苗氏会来事儿又要强,明里暗里总要跟她和于氏争个高下。但那会儿她也想当个好儿媳,就没对苗氏的这种“比试”留意。
现下她已没心思去做那般较量,突然就觉得苗氏这样很没意思——自己爱献殷勤就献呗,一个劲儿地瞟别人是有病啊?谁搭理她了似的。
是以楚沁打从自己将贺礼献上去后就一直没开口,对苗氏不住投来的视线也当没看见。可苗氏却是个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见她端坐在那里雷打不动得像个雕像,渐渐就不止拿眼光瞟她了,连话里也带了刺:“大好的日子,三弟妹的话倒好像格外少了些。到底是三弟妹年轻,有些事难免不知轻重,我这当嫂嫂的便讨人嫌地提点弟妹两句,弟妹别不爱听。”
楚沁心情复杂,终于看了看她,心平气和道:“我不知嫂嫂要说什么,倒也未见得不爱听。只是嫂嫂既怕自己讨人嫌,就还是别说了……不然万一真的讨人嫌可怎么办?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怕日后徒增不快。”
苗氏一下子噎住了,她属实是没想到楚沁会这么怼她。
可楚沁这话又说得很和气,连神色也很诚挚,端是摆出了一副“我只是怕徒惹嫌隙”的态度,让她连一丁点讥讽的意味也抓不到,也就不好发作。
胡大娘子脸色一沉:“三郎媳妇,你嫂嫂想教一教你,本是为着你好。你莫要仗着三郎如今有了靠山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人家到底还是年长你两岁的。”
楚沁愈发露出讶色:“母亲误会了,儿媳哪有那个意思?若二嫂嫂有心提点,我这个做弟妹的自然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眼下这不是见二嫂嫂心有顾虑才劝了劝?都是一家人,还是和气最紧要了。”
她这番话比前头更坦诚了,可这会儿越坦诚就越气人。胡大娘子与苗氏不由都切了齿,心下皆在想:可真是翅膀硬了。
连于氏的神情都有些复杂,打量着这个状似温柔的弟妹想:她怎么敢的?!
唯独楚沁心里知道,她的确是在惹事。都是裴砚把她带歪了,那日他摆出一副急着看好戏的模样,弄得她也想赶紧寻个契机瞧瞧。
她甚至比他更想看那样的戏,因为他或许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上辈子只是被她压抑住了。但对她来说,那可是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处世方法,这谁能不好奇?
堂屋里因而沉默了两息,楚沁眼看着苗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胡大娘子还是沉得住气一些,脸色复杂了一瞬就缓过来,笑道:“罢了,那你们先回吧。三郎过些日子就要开始进宫当值,三郎媳妇独自操劳睦园的事,我得好好教教她,免得三郎在宫里都不能安心。”
苗氏闻言应了声“诺”便福身告退,美眸从楚沁面上一扫而过,大有些幸灾乐祸。
于氏屏息看看楚沁,不好多说什么,也福身告退。退出房门她没心思跟惹是生非的苗氏同行,脚下就走快了几步,苗氏原本还想和长嫂搭几句话骂一骂楚沁,结果眼皮一抬人都走远了。
堂屋中,胡大娘子起身进屋,示意楚沁也一道进去。接着就着人铺纸研墨,让她抄家规。
楚沁心里本还在反复盘算裴砚给她出的主意到底可不可行、万一她演砸了会不会丢人,被这吩咐一砸,心里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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