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十指,纹丝不动地平放在颂然面前,擦完以后相当礼貌地说:“谢谢哥哥。”
特别懂事的一个孩子。
可颂然总觉得他的懂事里有一种明显的克制,尤其眼神,带着惴惴不安的、等待被评价的紧张感,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小狗,如果没能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动作,就会得不到主人的奖励。
为什么呢?
是因为在陌生人家里,所以才表现得比平时拘谨吗?还是他想太多了?
颂然没法确定。
不过,当他们来到客厅的时候,布布终于“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睁大双眼,如颂然预料的那般流露出了属于幼童的雀跃表情。
“哥哥,你这里有好多好多童话书!”
他伸手指着茶几,兴奋地抬头看向颂然。
客厅的沙发、茶几和地板上,零零散散遍布着近百本幼儿故事绘本,有单册的,也有系列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
自从搬来碧水湾居,有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颂然不必像从前那样蜗在逼仄的小房间里作画。他把工作台搬到了客厅的落地窗旁,平时研读本子的时候抽一本搁一本,随手乱放,反正没人造访,也就从没费心收拾过。
这些绘本加上纸笔颜料,就是颂然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了。
布布看到一水的故事书,两眼放光,活像老鼠跌进米缸,看架势是打算一辈子混吃等死不出来了。在近百张令人眼花缭乱的封面里,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花栗鼠的梦想》。
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相似的花栗鼠,可对布布来说,唯有这一只是独一无二的。
它是布布的老朋友。
一个月之前,这只花栗鼠神奇地降临在8012A门口,正巧和清早出门的布布打了个照面。它有淡栗色的背纹,细而尖的爪子,黑豆似的眼睛,鼓着两只夸张的颊囊,蹲在高高的松果堆里,背景是一大片金黄的梧桐海。
布布对它一见倾心,日思夜想。
早晨去幼儿园,他要先和花栗鼠打一声招呼(我走啦),晚上从幼儿园回来,也要和花栗鼠打一声招呼(我回来啦)。偶尔爸爸不在家,布布心里寂寞,就趁保姆不注意偷偷溜出来,坐在花栗鼠身旁抚摸它绒软的皮毛,拜托它安慰自己。
绒簇料子暖暖的,印在上面的花栗鼠也像真的。
布布甚至想:要是他有一只活的花栗鼠,摸起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手感吧。
它是一个有趣而忠诚的朋友,二十四小时守在原地,永远色彩斑斓,永远神采飞扬。它有一堆嘎嘣嘎嘣吃不完的脆松果,还有一个阳光普照过不完的金色秋天。
门毯上这张定格的画,是一页翻不开的封面。
布布读了它整整一个月。
今晚,这张封面终于被翻开,他惊喜地看到扉页之上,熟悉的老朋友换了一个动作——它站起来,手捧一只大松果,探头探脑地朝远处眺望。
在它目光投向的纸页上,印着一个简洁的手写体签名。
颂然。
这一天的布布还不识字,注意力又全在花栗鼠身上,所以自然而然的,他略过了这个亲切的、未来还要叫好多年的名字,直接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金色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小花栗鼠躺在秋日的阳光下,懒散地打着盹儿——它会遇见什么好玩的稀奇事呢?
好想知道啊。
布布鼓起了勇气,抱着画册问颂然:“哥哥,这个故事,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颂然欣然答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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