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绵仰着头正要开口,却见底下的宫人端来碗瓷白小盏,里头是熟悉的药味。
她刚刚还弯着的眉眼一颤,重新变得焉哒哒的。
先前明明都送到玄都阁了的。
“夜深了,聪敏的岁岁当记得用药。”
那桃子她突然又不想送了。
*
养心殿内自是一番静谧温和,而宫外的平王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龙头拐被人仔细地放在椅侧靠着,老王爷脱去鞋袜和身上厚重的外衫,侍婢捧着盆热水跪下,按照往常一般添水伺候,指上一边用着力,一边抬眼观察着主人家的反应。
平王妃闻讯赶来,见殿内并无其他的丫鬟婆子,而被扔到一旁的衫衣上浸着被汗水打透后的灰色,心里便有了数。她褐白的发丝掩在厚重的金饰下,却盖不住那份苍老。
正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声音带着上了年纪的气弱,“安亲王府那边,近儿可有什么动静?”
“安亲王?”老王妃动作一迟,缓缓在旁边的宽椅上坐下,思索一番才摇头慢声道:“没听得什么消息。不过安亲王和咱们府上一样,向来是个万事不沾手的...王爷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老人面上沟壑更深,手也不自觉地在拐上的金龙上摩挲。他拧眉想了一会儿,才再开了口:
“怕只是表面平静...”
他歇了口气,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老二媳妇不是和安亲王妃有过交情吗,叫她时不时去走动走动才是,尤其是小五那个嫡子,多打探些。”
平王妃应了声,心里却疑窦丛生。
不过夫妻这么多年,她知晓有些事情哪怕自己过问对方也是不会答的,并未自讨没趣。
男人额上的汗仍在淌着,这是心神过于紧绷后方才有的反应,脚上的穴道叫婢女按压着,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平王妃缓了缓,见他提起了二儿媳,便顺势同他谈起府里的姑娘们。
“琴儿丫头九月初便要及笄了,老二家的...”
“我说过,琴儿的婚事不急。王妃告诉她,好生教养琴儿宫中规矩便是,万莫起旁的心思。”她刚开了个头,便被对方出言打断,那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显然是知晓她话里想说些什么的。
似乎是因为儿媳的不知趣而有了愠色,他往水中重重一踩,语带敲打,“若非府上嫡系只得琴儿那丫头,这机缘富贵还落不到她女儿头上。”
些许水花溅到侍女脸上,侍女沉默地舀了勺热水,继续伺候着。王妃猜到了他的答案,面上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缓缓转起腕上的檀珠。
男人将腿从水中抬起,布巾紧接着就裹了上去,老王妃手中的檀珠又滚过一粒,她瞧着他,哑声开口。
“前些日子,林府连夜从洛阳老家接来了两位旁支的姑娘,听说在路上跑死了三匹马。”
她顿了顿,声音更哑,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喉间逼出字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太后盯上的...总不会是萧祈。”
如今的大皇子,并不在京城。
水渍被擦干,鞋袜套上,平老王爷拄拐走到榻边,面色说不出的复杂,“她怎么可能盯上萧祈,哪怕明知道会输,她都不可能选他的。”
半晌后,王妃望着对方手里那根从不离身的龙头拐,叹了口气,“王爷就这么肯定,那位会选大皇子么,只因他居长?”
殿内陡然寂静下来,唯有案上的一盏灯烛还在跃着,映出那侍女耳侧贯穿的一道疤。
是个又聋又哑的。
“太子之位早就注定了。”
男人坐于榻上,将拐杖放置枕侧,脑中回想起今日所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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