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从笔架上随手摘下的兔毫,顿了顿,随后坚定不移地落了笔。
空白的锦帛上一点点被徽墨染就。
几滴鲜血顺着笔身滑落,砸进墨里,缓缓晕开。
正如右下方那抹朱红之色。
*
分外寂静的长街之上,车辙辘辘而过,留下一地水痕。
“什么人!”
宫门之外,手持长/枪的士卒守立于前,枪上似剑的短刃勾着银芒,仿佛下一秒就能斩开这无穷的黑夜。
而此刻,这些尖锐的利刃却齐齐向一处对准了。
随着一声厉呵,马车四处都围满了身披盔甲的兵卒。
如巍峨高山,所有可能的前路都被尽数堵死。
已是再无可逃。
但那驾车之人却似毫无所觉般,又往前进了一步。
雨丝在地上蓄起水洼,如今被马蹄踏着,溅起滴滴水雾。
其中一个穿戴略有些不同的侍卫皱着眉,径直将长/枪抵上了马车一侧,开口道:“储君有令,今夜入宫城者,诛。”
黑夜里,极其细微的簌簌声被掩在雨下,转瞬即逝。
马车上的车夫左手握缰,右手却是无声无息地置于了自己腰处。
不用半息,那已出鞘的软剑便会彻底拔出。
储君...
坐于马车内的人目光微颤了下,方才缓缓抬起了手。
一只手斜伸出车幔,其色白皙,微弱的星光洒落之上,像是黑夜中一点萤火。
兵卫怔愣了一息,不过更引他注意的,是那道静静躺于掌心的锦卷。
曜目的明黄色。
与之一同的还有一句:
“你主子若不想背上忤逆谋反的罪名,便当放我进去。”
那声音的音色极为动听,如莺如燕。可在那软语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坚定决然。
明黄锦帛渐展,铁画银钩般的字笔映入侍卫眼中。
一盏茶后,抵于车身的柳叶枪尖终是被人移开了来。
兵卒将枪竖立身前,却并未让出路。
“姑娘手持入宫圣谕,自是无碍,但——”
他看着眼前的骏马,神色冷肃:“马车不得入宫门,还请姑娘下马。”
紧紧挡在人身前的小丫鬟一愣,下意识拉住了少女的手,猛地摇了摇头:“不行的姑娘...”
“青棠。”姜岁绵垂下眸,然后趁她出神的功夫,猛然将袖中藏着的一物喂进了她嘴里。
外头的雷声不绝于耳,原还死死拉住人左手手腕的小丫鬟瞳孔骤然一缩,正要说些什么呢,却是陡然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做了数年府医的张太医看着那颗他再熟悉不过的药丸,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他叹的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张太医也不知,到底是因自己为了将丸药改制成不伤身时无意间削弱了其迷药的药性,还是...
服药之人执念太深,才会提前从昏睡中苏醒。
但眼下的局面...
让他无端又忆起了多年前的一番情形。
那是院首此生都不愿再回想起的事。
他望着伸手将人扶住、又仔细把人扶放于车内软榻上的小姑娘,张了张嘴,但终究能没能寻得半点气声。
若是能劝住,哪里还会走到如今这步。
姜岁绵看了他一眼,轻颔了下首,这才转身掀开了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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