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曲相仁拿着烧得滚烫的“罪”字烙铁往他脸上烙黥印。
热意已经逼到羽睫,奄奄一息的奚将阑已做足脸上顶着“罪”字的黥印度过余生的打算,一股熟悉桂香隐约靠近。
盛焦一身崭新的獬豸纹黑袍,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他。
浑身脏污墨发凌乱的奚绝茫然对上他的眼睛,好久才逃避似的垂下头。
……骄纵的小少爷第一次感觉到难堪是什么。
盛焦不知说了什么,狭小囚室的人悉数离开,随后他大步上前,强行将奚绝全是血污的衣袍撕开,亲手拿着滚烫的东西靠近奚绝伤痕累累的后肩。
一直安安静静毫不反抗的奚绝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他什么都听不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拼命用筋脉尽断的双手妄图推开盛焦。
盛焦死死将他禁锢怀中,宽大的手似乎发着抖捂住他的眼睛,将一枚滚烫的黥印烙在后肩。
三个月的熬刑没能让奚将阑掉下一滴泪,但黥印被盛焦亲手烙下时,他却哭得浑身发抖,几欲崩溃。
直到后来,奚绝才知道那是个字。
——屈辱的“灼”字。
从守卫松懈的獬豸宗逃出后的六年来,奚绝因这个时常滚烫的黥印对盛焦藏着满腔怨恨。
他恨盛焦并未给他一直想要的公道。
恨盛焦的“诛”和“灼”。
恨意断断续续了六年,奚将阑此时却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獬豸宗只代表屈辱的黥印……
也会护人吗?
奚将阑被黑猫扶起,茫然地看向被其他一百零六颗天衍珠强行制住跪在地上的曲相仁,久久没回过神来。
黑猫还以为他是被曲相仁自爆吓傻了,抬手拍拍他的脸。
“奚将阑!奚绝!醒一醒,没事了没事了!”
奚将阑迷怔回神,神色复杂看着散发丝丝雷纹的天衍珠。
因灵丹自爆到一半被强行制止,曲相仁浑身经脉全都在渗血,近乎奄奄一息地跪在那,若是没有天衍珠的灵力支撑着他,怕是直接摔在地上。
奚将阑视线掠过远处的横青帘和酆重阳。
横青帘眸中闪现一抹可惜,但他惯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笑着上前道:“小仙君受惊了,还好您没出事。”
奚将阑看着他,突然也笑了:“是啊,太不好了,我怎么能没出事呢?”
横青帘含笑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不懂这话意思。
奚将阑懒得和这种老狐狸寒暄周旋,淡淡道:“横大人,代我向玉度问好。”
这话一出,横青帘便知道奚将阑不打算继续追究,心中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笑容真实了些。
“小仙君先忙,我等先告辞了。”
奚将阑没搭理他。
横青帘笑着恭敬行了一礼,抬手一挥,横酆两家的人悉数褪去。
横青帘和酆重阳两人的分神也悄无声息消散在原地。
奚将阑看着满院狼藉,心想盛焦回来肯定又要骂他,要怎么敷衍他才能不被凶呢?
奄奄一息的曲相仁怨恨瞪着他,奚将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后肩上那个已经褪去“灼”字雷纹的红痣,淡淡道:“曲执正。”
曲相仁恨恨看他。
本以为奚将阑会耀武扬威、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他沉默许久,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六年前,獬豸宗的黥印是什么样的?”
曲相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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