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帝一样心怀天下,也不期盼她爱民如子,至少不会把百姓当成猪狗来发卖。
难道漕运海运走私挣的银子还不够填饱她的胃口?
见到赵白鱼难看的脸色,匡扶危原先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他相信会因为昌平公主的所作所为而愤怒的官是个好人。
“你起来,仔细说与我听。”
匡扶危犹豫一下便起身,详细说出他的事。
约莫十年前,洪州匡姓石商发现一处质地浑然天成的石矿,便花大价钱买下来作为采石场,第二年采出一块睡佛轮廓的奇石,稍经修饰便献给洪州知府管文滨。
管文滨借花献佛,送进公主府。
昌平公主见之欢喜,询问来源,心血来潮去看了匡姓石商的采石场,回去后就令人买下匡姓石商名下的采石场,但被委婉拒绝。
拒绝期间发生龃龉,后扩展到推搡,出现流血事件,事情越闹越大,有谏官参了昌平公主一折子。
京里下来元狩帝毫不留情的训斥,令昌平公主颜面尽失。
此后蛰伏一年,在匡姓石商和一个大夏商人交易时,昌平公主骤然发动,从匡姓石商家里搜罗出大量书信往来,指控匡姓石商假借贩卖奇石,实则常年向大夏输送粮草和铁器。
罪证确凿,匡姓石商狡辩不得,被判斩立决。
显赫一时的洪州石商瞬间门庭败落。
赵白鱼:“你几岁了?”
匡扶危:“十一。”
被抄家时四岁,已经能记事了。
他在牢里关了两年,被发配到自家采石场劳作三年,因为采石场要放出一批劳作工人,阴差阳错将他划进去,辗转流落到吉州盐场,受杨氏庇佑,与她相依为命,直到遇见赵白鱼。
“和牙商勾结,又是怎么回事?”
“牙商贩人,或从人贩手里买下被拐的良人,或从遭遇天灾人祸的别地用坑蒙拐骗的手段低价买人再运来两江,或从落罪的官宦子弟、女眷里偷梁换柱。女子精心调1教后或卖或送,以色侍人,男子则先送到采石场、盐场这些地方做苦力,两三年后发卖,再换一批新的来……”匡扶危忽然发问:“大人,您知道为什么要把人送去采石场这些地方吗?”
赵白鱼:“严加看管,日夜劳作磨损他们的反骨?”
匡扶危缓慢点头:“还有一个原因,良人改贱籍的数目不宜太大,更不该出现在富庶的两江,而采石场、盐场这些地方能收容他们,也方便藏人。”
普通人除非活不下去了才会将自己发卖,由良改贱,祸患九代,富庶的两江如果出现大量良改贱的记录,必然引起朝廷怀疑。
匡扶危定定地看他,轻声询问:“大人会秉公办理的,对吗?”
赵白鱼发现小孩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张地握成拳,掌心被掐出血来,还浑然不觉,一心在意他的答案。
对他、对杨氏来说,赵白鱼好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们没有希望了。
不是谁都有可能成为史书里千里杀一人的传奇侠士,他们连小小的采石场都出不去。
遑论报仇?
遑论沉冤昭雪?
所以当传闻中的青天到了两江,他们行走于人世的肉1体得以重焕生机,内心深处日夜哀嚎的死魂得以喜极而泣。
赵白鱼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忽然觉得他前半生的不幸对别人来说,已是求之不得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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