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应有一个宣泄情绪的途径。秦王肩负的是天下万民,不知要比常人艰难多少,心头积压的愁绪与重担更有千百倍。
身为君王,他素日便喜怒不形于色,不叫任何人看出心思。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行走刀刃,如履薄冰。
长此以往,任何人都受不住。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便是隐忍如卫敛,在经历长久的克制后,不也忍无可忍,将那些人都屠戮殆尽了么?
秦王一年有三百六十四日无坚不摧,余下一天的脆弱,悉数留给他的母亲。
这真的不难猜。
秦王谁也信不过,唯一能让他放心倾诉的只有生母云姬。只有曾给予他童年温暖的母亲,可以当成心灵的慰藉,让他褪去坚硬的外壳片刻,露出柔软的内里,宣泄压抑的情绪。
可他的母亲,早已逝于十一年前。
他只能寄托于一副无人使用的碗筷,假装母亲还在身边。
君王不能对任何人示弱,一个孩子却可以在母亲面前弱小。
天地为熔炉,众生皆苦。便是强大如秦王,亦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天底下无情人太多了。一个有人情味的人,卫敛是不会惧怕,更不会厌恶的。
让他意外的是,秦王似乎并不介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说真的,他有点怕他知道的太多,被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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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姬越面上微醺,桌上的饭菜本就分量不多,被两人扫得一干二净。
卫敛滴酒未沾,自然清醒。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轻笑道:“陛下素来对膳食挑剔得很,今日这桌菜如此粗陋,陛下却也能入口,往日莫不是装出来的?”
“这有什么可装的?更难吃的东西孤也吃过,不过是别无选择。”姬越轻摇了摇杯中的酒,意外坦然,“人若有的选择,能过好日子,谁乐意吃苦呢?”
卫敛深以为然。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一有了醉意,话匣子就打开了。许是难得今晚有个瞧得顺眼的人在,姬越突然多了丝久违的倾诉欲。
“她真的不会回来了么?”姬越低问。
卫敛知道他在问谁,答道:“这个答案,陛下比臣要更清楚。”
秦王不是逃避现实的人,不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多余的碗筷让给他。
他其实明白,斯人已逝,一去不返,他只是舍不得那分念想。
“孤本不信鬼神。”姬越低笑一声,“听闻冷宫闹鬼传言,却也生出一丝妄念。若母妃魂魄尚在,是否仍常伴孤身侧。她是枉死,听闻人若枉死,便会在生前殒命之地徘徊不去。孤怕她觉得孤单,便经常来此地看她。”
“孤请了高人超度她。若世上果真有鬼魂,孤也不希望她留在人间。她今生被那人辜负,一生凄苦,来世应当投个好胎。”
卫敛静静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来生定能平安喜乐。”
云姬早已被秦王追封为太后。卫敛如此称呼也理所应当。
“孤生来就在冷宫,那时才是真的饥不择食。”姬越半掩了眸子,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宫人时常会忘记送水送饭,母妃就去挖水沟里的青苔吃,孤喝过母妃的血,也喝过冬日里化开的雪水。那味道实在很不好。雪看着干干净净,内里却藏污纳垢,脏得如同人心。”
这些话,他连对李福全都不曾说过。
李福全不会真正理解高高在上的君王曾经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但卫敛一定可以。
卫敛的成长经历,说来与他大同小异。
卫敛静静听着,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盏酒。
姬越立刻警惕:“不准喝!”
卫敛说:“臣不喝,就是酒斟满才有听故事的气氛。”
姬越:“……”
姬越:“孤不讲了。”
卫敛蹙眉:“别啊,臣听故事的气氛都酝酿好了。”
姬越冷笑:“是不是再给你备上一碟瓜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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