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主意,听她这样说, 很快也就默认了。
等她离开屋子, 秦芜才起身走到窗前。从这儿能看见偏殿的门窗紧锁着, 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显然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 因此自从住进偏殿之后, 便从没在白天离开过屋子, 也几乎从不开窗,安静得如同不存在那样。
秦芜想起在海滩旁捡到他时的情形,大约是出海的船已叫风浪拍得粉碎,他伏在一口大箱子上,也不知在海面上漂了多久,终于被海水冲到了岸边。见到她时还有最后一点神智,用尽力气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裙。
大约是叫他这点不肯松手的生机所打动,秦芜最后还是将他带了回来。
她回来后告诉小拙岸边还有口箱子的事情,小姑娘激动得两眼放光,找了个借口央人去将箱子抬了回来,结果打开一看,发现箱子里是满箱的经书。
经书大半都已经叫海水泡烂了,只有压在最下面的几本用油纸包着,勉强还看得出写了什么。
小拙失望得恨不得当天晚上就将这些东西当柴火烧了,叫秦芜拦下来,到底没有重新扔回去。
山神殿的日子枯燥乏味,嬷嬷与小拙隔三差五还能去外面,秦芜作为神女却是无法离开神殿的。她只能在夜里独自跑去海边,又在天亮前回来,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在这样一眼望的到头的余生里得到一丝喘息。
因为闲来无事,她从那个箱子里翻出几本还算完整的经书,找了个太阳好的日子,将书搬到庭院里晾晒,又尝试着修补那上面已经叫水泡得模糊的字迹,将其誊抄在纸上。
一箱子经书无处存放,于是全都暂时寄放在了后殿的亭子里。几天后小拙跑来问她要怎么处理亭中的书,秦芜才又去了一趟后殿。
她那天给经书补字原本也是一时兴起,转头便忘了。这回来却见四四方方的亭子里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摊满纸笔,秦芜低头拾起前几日她落笔誊抄的经文,却忽然注意到那上头有叫人改动过的痕迹。
有人将几个她补错的字在一旁改了过来,并且用朱砂在她补对的几个字下轻轻点上了一点。秦芜补经本是一时玩性,照着经文前后的意思加上些许自己的揣摩补字,没想到竟还当真叫她补对了几个,不免生出几许兴味。
于是她又重新在亭中的长桌旁坐下,试着往下誊写了一张。写完之后,依旧用书压镇住,放在桌面上。第二天一早,等她再来亭子里的时候,果然发现昨日新补的那张经文也叫人改过了。
对方大约是看出她并非修习佛法之人,于是有几个错字旁还特意留下了简单的注释,看起来实在是个认真又负责的先生。
秦芜盯着那纸上的新墨,怔忪了一会儿,倏忽抿着唇角笑了起来。于是又坐下身,重新研墨洗笔,按着昨天没写完的地方,继续写了下去。
修补经书的工作并不容易,不过好在秦芜虽不研读佛经,但是身为兰泽神女,自小也读过不少山中的经书教义。二者虽不尽相同,但也并非没有一点儿共通之处。
这山中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又似乎有了些许的不同。
嬷嬷年纪已长,小拙却还年幼,这座空旷的神殿中,唯一能够跟她说话的人,变成了那个白天整日躲在偏殿,门窗紧闭,只在夜里走进庭院与她留书的白衣僧人。
她起初只照着他留在一旁的注解补字,之后会在页尾留下疑问。第二天早上再来时,对方往往已经留下了解答,用词精准,通俗易懂,显然并非寻常的寺中僧侣。
他与她讲佛经,也与她讲佛偈,她异常聪慧,渐渐能与他在纸上辩法。她心中有困惑,他也有意劝说,这样一来,到后面补经的时候少,清谈的时候多。
她有时辩法落了下风,又不肯认输,便挑衅似的故意在经文中挑错,他们谈论生死,也谈论因果或是善恶……多数时候,她心中郁郁言辞激烈,他心平气和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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