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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郝被雨淋湿的身体瑟瑟发抖,他躺进浴缸里,脸色惨白而毫无生气,看起来和尸体没什么两样。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那一幕的人们会有种幻觉,这少年和他母亲一样,都在那瓷白色的棺椁中,流逝着生命。

兆平泽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周生郝很冷淡地命令他滚出去。

33.

阁楼的小窗户是整座房子里唯一没有被木条封上的一扇了。

后半夜雨又下了一阵,雷声轰隆作响,雨珠子砸得玻璃噼啪作响,像有个无面的幽灵吧嗒吧嗒敲着窗要冲里头扯两嗓子话似的。

阁楼不太大,一张软塌就先占了三分空地,但那榻也不算大,也就卧得下两个身量不高的少年罢了。

榻前有台小电视,老式的,送到废品站去都没人愿意收的那种古董玩意。电视旁边是个小柜子,装得都是些唱片和碟片。

小电视一打开是雪花屏,滋啦滋啦的,搁上碟片之后就安静了,很老实地工作了起来。

周生郝觉得他用过的所有老物件儿都像兆平泽似的,或者说兆平泽也是那些老物件儿里的一样,它们都闷声不响地在角落里积着灰,但最后还都一水儿的皮实耐用。

光碟里的都是老电影了,有黑白也有彩色的。

女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人,面容与周生郝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年轻时的郝知敏。

那是活在东方传说里的古典美人,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世人透过银幕去欣赏她,像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朦胧胧的,永远都隔着层轻纱。

有时她离人们无限近,近得人们能够听见她的心跳和叹息,有时她又离人们无限远,远得好似天边的月,可望而不可及。

她十六岁,是《越国》里的西施,赤足跪坐在溪边浣纱,忽觉心脏一阵绞痛,便蹙起两弯拢烟眉,双手捂上胸口的刹那,银幕前的人们也不自觉地呼吸一滞,好像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有那么一刻是抽痛的。

她十八岁,是《奔月》里的嫦娥,独吞了灵药,坐在观众席的人们却舍不得责怪她,最后她一人凄凄惨惨地守在广寒宫,寂寞又无助时,黑暗中不知多少人默默替她流了泪。

郝知敏的西施和嫦娥,是电影史上的经典角色,是八十年代里,无数男孩梦中的神女。她不是科班出身,也从没学过表演,可当她站在镜头前的刹那,人们就明白了,她生来就属于银幕,她的灵魂注定要被刻在胶片上。

周生郝懒懒地靠在兆平泽的怀里,吸着甜丝丝的阿拉伯水烟。他半湿半干的长发披散着,身上穿了件缎面的旗袍,侧影看起来雌雄莫辨,像个民国时代在欢场陪客的交际花。

浑身僵硬的兆平泽抱着这小交际花的腰,不敢白嫖也不敢多喘气,两条胳膊快麻掉了,就这么默默地充当着人肉靠背,只有在给电视换碟的功夫,才得以休息片刻。

在所有的光碟里,被播放的次数最多的是被标注着数字‘1990’的那一张。

1990年,郝知敏二十三岁,在《日出》中饰演女主角陈白露,这是她演艺生涯的第七年,嫁入豪门的她宣布退出影坛。

许多人认为‘陈白露’是郝知敏演技的巅峰,她将那个追求个性解放,却不幸堕入资产阶级的泥淖而无力自拔,被腐蚀了思想与灵魂的青年女性演活了,并成功在那年荣获金熊影后。

这个悲剧化的角色成全了她的艺术生命,却也毁掉了她的人格和余后的人生。

“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影片的最后,吞下安眠药的陈白露拉上厚厚的窗帘,将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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