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省实验的初中部没有人会怀疑这点。
演讲稿是X大,作文簿是X大,梦里梦外都是X大,是X大医学部……多么自然又多么正确。
“真的么?”不知是十二还是十三岁的兆平泽,忽然抬起头盯着周生郝的眼睛,语气十分干涩地问,“真的是真的么?”
“什么玩意,”周生郝被这个脏兮兮又丑兮兮的家伙问得一阵恼火,“什么真的假的?”
他们逼他,他们全都逼他,或者他认为他们逼他,他有时恨得歇斯底里,恨得想要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刀,把这群烦人的家伙统统捅倒在地。
现在这个没上过学的小野种竟然也问起他来了。
兆平泽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他的恼火,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他正要到楼上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家里的佣人说有电话找他。
“你想干什么?啊?”他霎时间一股子怒气,没想到这婊子养的私生子能这么狗胆包天,不但抢自己的父亲,还敢往自己的家里打电话。
听筒里兆平泽的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裹着浴袍的周生郝压着火耐着本就不多的性子听了半天,正准备挂断的时候,听见那头问了一句。
——你想要读医学部的什么方向?
周生郝握听筒的手悬在空中,想冲着这可恶的家伙骂上一句‘关你什么事’。
“操你妈,烦死了,都问什么问,你以为你是谁……”
他很困,他记不清他回答了什么,临闭上眼前,他瞥了一眼那本《法医昆虫学》,很含糊嘟囔了一句,手便松开了听筒。
电话另一头,兆平泽用铅笔在那张意向表上填下了医学部,又在‘法医学’那一个小框里画了勾,把表递回了对面。
“确定了?”对面几个成年人接过那意向表,颇为意外,“小朋友你是怎么想到选这个的?你了解这个专业么?”
兆平泽很漠然地摇摇头。
“没关系,不着急,”人们将他这种反应理解为小孩子在陌生事物面前本能地手足无措,便安慰道,“咱们少年班头两年还是以通识教育为主,等你入学之后,多接触几个学科,慢慢就了解自己的兴趣点啦……”
兴趣,兴趣是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可以,他好像什么无所谓,从没有太喜欢什么,也没有太讨厌什么,从没有太偏向什么,也没有太排斥什么。
那整个世界是一片金色的海滩,他用手捧起一捧沙子,又很无聊地看着沙粒从指缝间窸窸窣窣地一点点陷落下去。
在疯人扎堆的X大,人们从疯人的眼睛里可以时常看到某种类似信仰的东西,他们骑在椰子树上仍觉不满,还怪叫着要去摸那天上的云,就那样热烈地高歌着,永远不知满足。
那沙滩上有天才,有天才中的天才,有比天才中的天才更天才的天才……将这巨大的俄罗斯套娃一点点拆开,还可以看到天才的努力家,天才的浪漫家,天才的理想主义者……无数个超凡的大脑,无数个不羁的灵魂,无数种声音如潮水一般,将庸人淹没在其中,从此难以辨清方向。
天才的围城,完美的谎言。
多少挤进围城的少年们,以为站上了巨人的肩膀,顷刻便可撑开翅膀就地起飞,许久后才意识到那脚下踩着的不过是巨人的一根脚趾。
那是旋涡一般的人生,没有止境也没有出路,没有什么‘最好’,也难以判断自己究竟是在向上还是无可救药地下沉。
普通人中的天才被扔进天才堆,却成了天才堆里的普通人。
可当天才回到普通人中去时,又对普通人的悲欢理解多少呢?
沈蔓失踪半年后,兆平泽还是会时常很莫名地梦见,她在食堂里气急败坏地将盒饭扣到他头上的那个瞬间。
油腻的汤汤水水顺着他的脑袋一直滴答下去,从领口流进衬衫的夹层,他很茫然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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