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这个人是不值得相信的,但他脑子里的声音太多太乱,他也不确定该听哪一个。
有时他觉得他的身体和他的思想已然分道扬镳,他飘在一个更遥远的地方,俯瞰他自己。那个自己试探着把衣角掀开一点,脐环上的钻石在阳光下反射出极耀眼的光。
兆平泽的眼睛被闪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伸到额头去挡。
那是质地极为轻薄柔软的衬衫,薄得仿佛能透过布料看到布料之下的肌肤。
周生郝一点点解开领口的纽扣,他打了双侧的锁骨钉,钉子被打豁过两回,留下些许疤痕,从锁骨开始,那遍及整个上身的刺青逐渐展露它的狰狞面目,图案纹得既奇怪又廉价,仿佛身体的主人故意要糟蹋自己的好皮肉。
奇怪的是,他自己记不清是谁帮他弄的这些玩意了,是谁把这些东西给他纹在身上的?
总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男人同样蓄着长发,看不清具体的面孔,有些个瞬间他感觉他咧开嘴朝他笑,而他正躺在床上翻一本书,男人把他揽在臂弯里,他们的长发缠在一起,从背影看起来倒很像一对母女。
——他们要从这里把你切开,然后……
袁中天把他翻过来,用手指在他的上身画线。
——你要把你的肝脏给我,也许过些时候,我还要你的肾,所以,你要活得长一点哟,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把你身上能用的东西取出来,所以你想死的时候,一定记得和我打招呼,不然可就太浪费了。
他在他的怀里叹了口气,点头。
——哦,好,随便你吧,我没有很想死。
他要他的肝脏,手术发生在一个小岛上,他听见海鸥的叫声,花瓶里总插着许多向日葵,他恍恍惚惚,不知道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每当他想要和世界建立联系时,人们不都要从他的身上索取些什么吗?
有的人需要他永远漂亮,满足世俗对美的期待,有的人需要他永远规规矩矩,符合世俗对人的种种戒律,于是他扮演一个漂亮又礼貌得体的空壳,还要无视那些对他肉体的窥探和无休无止的性暗示,但这一切并非无可替代,因为世上有太多具像他一样的躯壳。
他的肝脏就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就是说,他已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况且他们的身体本就流淌着同样的血。
——所以你在与我共享你的生命,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不,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事,他知道人们总是想要控制他,但他找不到不被控制的理由。
“绝对不会很快就好的,绝对没有‘忍一忍’就结束这样的事。”
袁中天把那套刺青的工具一件件准备好,朝他微笑,像是在告知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你会痛很久很久,你会痛得要发疯,唉呀,你为什么非要我做这种事,你知道我是只会折磨人的。”
他的灵魂就是在那个时刻头一次俯瞰他自己,他在很远的地方看见自己躺在那里,好像很漠然地说。
“那不是更好么?”
“越丑越好?”
“当然。”他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