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的伤口看起来有些骇人。
鹿鸣居与闹市隔绝,抛却视觉的感触之后,耳边窸窸窣窣的生灵之声便声声入耳,陶冶心扉。在此时,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立马被察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谢玹蓦然睁开眼。
他拧眉一看,竟是随着鹿鸣居的仆从们离开、后又去而复返的檀夏。檀夏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但约莫记着那日她的不敬之举后谢玹说的一番话,又不敢过于逾矩,别别扭扭地将药物搁在桌案上:“殿下,奴婢来帮您换药。”
谢玹于是又躺了回去。
他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放那吧。”
檀夏站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瑢妃让她出宫,她自然是欣喜的,但亦有愁的部分。一来,将瑢妃一人留在宫中,她于心不忍;二来,她出宫后服侍的,是这位穿衣挑剔、饮食苛刻的祖宗,不免为以后的日子担忧。
心中正纠结着,忽听谢玹凉凉开口:“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檀夏忍下胸中怨怼,矮身行礼告退。
她在瑢妃的庇佑下散漫多年,如今骤然需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下人,一时身份难以转换。只是尽管她散漫,但分得清轻重,知晓以后在谢玹手下做事,定要收敛着些性子了。
谢玹阖眼状似休憩,实则观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檀夏关门离开之际,他又忽然道:“母妃让你跟着我,是母妃的事,你待如何,是你的事。我不会约束你,你仍旧与以前一般自由……但唯有一点。”
当谢玹那双碧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旁人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不许背叛我。”
*
檀夏走后,谢玹继续闭目养神。
四周寂静,风声温和。他想起离宫之前,曾见过萧陵的那一面。
当剖析自己内心之时,谢玹才会感到一丝安宁。前世在无助绝望之际,是萧陵扶了他一把,让他能与当时权倾朝野的李缙稍许抗衡。
即便当时他并不知道萧陵的意图,但他明白,人与人之间,除了真情,便只剩下利用与被利用。而在谢玹的世界里,真情实意是压根不存在的。
如今距离重生已有数月,其实谢玹自己也想不通,为何还会对这位先生保留一丝特殊性。
硬要说个清楚明白的话……谢玹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雏鸟情节。大概是因为前世执念太深,被背叛后的不可置信依旧历历在目吧。
抛却诸多理不清道不明的芜杂,他的这位先生,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离宫前,萧陵找到他,睨着眼看着他一身的血痕,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值得?我倒要看看你,为了那个位置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啊,重活一回,不避开杀人不见血的斗争,反而一头扎进去,是为了什么呢?
大约是因为……在面临抉择时,他可以有权利选择生。
暂时离开让他沉沦挣扎了两辈子的皇宫,谢玹只觉身心都仿若置于苍穹之上,天高海阔、一室生春。
迷蒙中,谢玹趴在塌上,昏昏沉沉即将入梦之际,听见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
“檀夏……”谢玹轻声道,“不是叫你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檀夏?”
来人声音沉沉,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谢玹却心中一悚,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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