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第一下并未掀开。
谢玹抓住被褥的力道很大——大到他几乎自己都察觉不到用了多大的力。
萧陵面色一沉,再不敢怠慢,沉肘拧腕,以一股能够撕碎绸缎的力度,将被褥猛得掀开来。
被褥扬起的风有些晃眼,萧陵侧身一看,只见谢玹正仰面躺着,胸口起伏不定。
半阖着眼,如墨的长发在绸面上瀑流似的铺开来,鬓角与眉眼因难以呼吸而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脆弱地好似一棵被狂风骤雨抽打后奄奄一息的幼苗。
谢玹俨然已神志不清,甚至连萧陵进来都没有察觉,只顾着用尽全力去维持自己的呼吸。
萧陵当机立断从自己的椅靠之下抽出一柄成人臂长的刃。
如若太后像对待谢青山一般对待谢玹,那么他中的毒定是萧陵熟知的一种。而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有缓解谢玹痛苦的办法。
青竹在殿外,萧陵又不良于行——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离了青竹便寸步难行,毕竟在青竹陪在他身边之前,他早已踽踽独行多年。
萧陵手腕一转五指翻飞,那长刃便在他腕间转了一整个圈,刀柄顺势落入手中。雪似的刃面被萧陵把玩似的一甩,稳稳当当地插在了一旁的茶桌之上。
他的目标是茶桌上尚且温热的水。
虽离得远,但有这把长刃足矣。只见萧陵眉心一凝,那长刃嗡声一鸣,茶盏便在萧陵挑动的力道下飞将而来,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
随后他又飞速从大袖里捻出一粒方形的药丸,二指并立,将药丸化作细碎齑粉,悉数投入茶水之中。
可就在这时,方才还沉寂不动的谢玹忽然间宛如被鬼附身似的,整个人猛得颤抖起来,紧接着,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上下唇齿紧紧咬合,咯吱作响。身体亦是从头顶到指尖、从发丝到衣摆犹如筛糠似的,不可抑制地战栗着。
萧陵屡次试图接近他,都免不了被连累着抖了一身水。
“谢玹。”萧陵一手执杯,一手抓住谢玹抽搐的指尖,低声道,“冷静点,喝了它你就可以暂时恢复正常。”
但谢玹冷静不了。
身体被药物影响的反应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谁也无法知晓他的体内正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一半是被炙烤的火燎着的无边热浪,另一半则是如堕九重天下的渊远冰川,将他半阖的眼生生逼出了一滴泪。
即便如此,谢玹依旧一声不吭。
痛苦具象不到他脸上,眼泪也流不出他的心中。他只是冷静地看着虚空一处,仿佛接纳了自己所有的命运。
失控的生理反应与沉寂的神情割裂般出现在谢玹身上,无比荒诞。
萧陵无法将带有解药的茶水喂给他,只好沉默地凝视着他。
他端在手中的茶水虽稳,但还是因捏着谢玹颤抖的指尖,而被动激起阵阵水纹。从他的角度看去,谢玹碧色的眼瞳在此时一如覆了层朦胧水雾的池面,脆弱而顽强。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萧陵侧过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如此危及关头,谢玹每一个动作都在阻止旁人接近,萧陵于是采用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