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滚烫的躯体烙着,像是忍受了多年的寒寂,一朝被人推进花团锦簇的春里。
他知道谢玹身上的滚烫不同寻常,那是药物入体后的排斥反应。谢玹还小,排斥反应在他身上便显得异常清晰。是故即便因疲倦陷入梦中,萧陵还是能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间歇性战栗。
他在轮椅上坐了许久,怀中抱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好在这轮椅够坚挺,不至于因承受二人的重量当即寿终正寝。
萧陵发着怔,第二个念头便朦朦胧胧地浮现上来:怎么就发展成如今这这幅境况了?
片刻之后,他捏着谢玹的手腕把了下脉,脉象比来时好些了。
怀中之人睡得香甜,鼻息均匀,想必毒也沉寂下去。但被汗打湿的发根、即使在梦中也不安稳的眉睫以及紧紧攥着旁人大袖的手,无一不在提醒萧陵,他刚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劫。
于是萧陵脑中的念头还未落下,手便已经伸向了他。
萧陵帮他拨开额前碎发,又用素来清爽的袖口去擦拭谢玹鼻尖的汗。谢玹睁着眼时,神色便因那双碧眼而灵动,仿佛时刻都撺着什么让人栽进沟里的阴点子,只有闭上眼的时候,才安静地像一个不过十六的少年,乖顺而让人怜惜。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这张旁人第一眼瞧见便要怵上三分的脸上,竟泄露出一丝温情出来。
很快,他下唇一抿,将那丁点的、可以称之为人的情绪埋葬起来。
*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守在门外的几人连忙手忙脚乱地站定,自觉挨着墙排排站好,像是在掩饰刚做了亏心事的心虚。十皇子低头整理下袖口,忽而发觉不对。
他堂堂一个皇子怕什么!为何要跟着青竹檀夏这种下人一起站在墙角罚站?!不就是偷听墙角么!本皇子敢作敢当!
他还没问这胆大包天的萧陵为何按着自家十三弟亲呢!
可十皇子刚迈出去一步,一抬头撞见萧陵冰冷的目光,腿便不由自主地往后打开了个转,整个人又顺着原路转回了墙角。
“把你们主子照顾好。”萧陵道,“再有任何异常直接去文宣门。”
檀夏点点头,末了才想起来要回话。她头一回见这种阵仗,脸上还带着一点惊魂未定:“先生,敢问小殿下怎么了?”
萧陵侧过身,依旧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回来时如何对你说的?”
檀夏说:“关闭鹿鸣居,不让任何人靠近。但这里的侍卫们有些不听劝……所以鹿鸣居并不是完全封闭。”
这也合乎常理。
鹿鸣居是当初先皇托人在外建造的,院内诸多下人的俸禄不归皇宫管。先皇逝世后,供着院子的人的名单便随着他的死亡一同湮灭,太后不曾来过此处,只当这里是一个荒废的别院,不知这些被养野了的侍卫这般难以管束。
萧陵颔首,还未发话,十皇子却已耐不住走上前来:“十三弟究竟怎么了?他怎么什么也不跟我说!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萧陵冷眼看他:“这得问问你自己。”
倘若当初谢玹没有选择如此高调地吸引太后的注意,那么如今承受这一切的便是他谢端。谢玹有一万种方法得到太后的宠溺,他这般的人物,想要什么迟早便会得到……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激进的一种。
选择谢玹,对太后来说是一步险棋,对谢玹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最终可能步上谢青山的后尘。
只是太后太喜欢谢玹了……即便谢玹会成为她戴上权柄之冠前最大的拦路石,她也想要看看谢玹究竟是如何一步步登上天梯的。
——太后给谢玹下的毒,毒性都不及谢青山身上的千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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