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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日子都要多。

在朝廷沉浮的重臣心智强硬,经此倾覆后他那夫君竟是还能在阴冷潮湿的大牢里扛过来。

后皇帝下旨,宁府抄家流放,往南发配三千里至岭南。

无论如何,人还能从牢里出来没送上断头台,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宁家大少爷在大牢里落下病根,身体孱弱,流放路上走的艰难,幸而姜白蔹会些医术一直照料着,一路相随倒是没让他死在路上。

只是白蔹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路上的是他自己。

偌大的宁家最后相随流放之人不过十数余,一路人都在变少,两人相互扶持临到岭南时,遇大旱,原此一带天气便是极端,再遇大旱灾疫四起,白蔹不甚染了疫病。

流放路上药物短缺,白蔹是半个医者,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倒也看得开,只是看着愈发依赖他的宁家大少爷,微有叹息,不知自己死后他是否能照顾好自己。

那日他料理好一日琐碎,早早的关了房门,从里头上了门闩又以重物相顶,与其是留着染害他人,或者死后被丢在乱葬岗里长蛆腐烂,倒是一把火送走了自己干净体面。

他死了以为自由了,既是不必看人脸色过日子,也不必照料谁。

可谁晓得做鬼竟也不自在,他两脚虚浮飘荡着,就是那池塘里没有根的浮萍,风大些他能一夜被吹出百里地,若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便是三五几日或许都还在原地打转。

他挣扎,怨愤,无济于事。

许多年的光景过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一个去不了,想看的人一个看不见,到头来还是身不由己的做着孤魂野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磨灭了他的意志,索性随风而动,意识逐渐混沌。

这日,他听见低沉沉的抽泣声不由得睁开眼睛,不知混沌之中过去了多少时间,自己竟然被吹回了消磨自己青春年少的府城,且不知又进了哪家宅院中。

风停了,他在窗边落下,瞧见灯罩里的烛火摇摇欲歇,后宅正屋中高矮林立着十数几人,面着挽帘的床榻低垂着头颅,女眷捏着细软手绢揩着眼睛,时不时发出轻微抽泣的声音。

屋中气氛格外阴郁沉重。

白蔹死的清净,是一个人走的,但是这般送终的场景,他这些年做鬼也见过很多次,生老病死,没什么好新鲜的。

远瞧了一眼,他准备去风口上继续漂泊,好不易飘回府城,他想多看看。

可便是这么一眼,白蔹觉着那床上的老人家看着甚是眼熟,他趁着无风走进了屋子,越靠近床沿边他好似心跳的是越发的快。

卧于床间的老者已是濒临油尽灯枯,高龄人皮肉消减而贴骨,全然是不如少年人的容色,可摒去皮肉,清晰的骨相却也能窥其青年时的风姿。

白蔹心中一窒,便是老的皮贴骨头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他睁大眼睛,细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又回头看了一屋子哭哭啼啼的老少,随后轻哼了一声:这没良心的,活了这么久算是福气好,竟是还子孙满堂了!

那卧于床间的老者原本已经浑浊的眼睛,忽然眸色中有了光,他目不转睛径直的看着白蔹站的地方,像是久别重逢喜不自胜,眼睛慢慢湿润,无波古井水漫溢出。

白蔹微微吃惊,他感觉这人像是看见了他一般。

他张了张嘴,可不知说什么才好,那人也薄唇微动,想来也是有千言万语一般,可惜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喉咙哽涩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两厢凝望,却未有言语。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白蔹又身不由己的飘了起来,在他升空之时,听见一声老太爷去了,旋即是悲切痛哭,接着哭声变大。

白蔹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他努力挣大眼睛想看看那人是不是灵魂也会跟着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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