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称他为“宝宝”,春杏称他为“少爷”。
“玉章”是他的名,却几乎无人叫过,宋玉章恍惚地想:便是那一声“玉章兄”开启了他的新生命。
这不正是一个玄妙的巧合吗?
他从海上死里逃生,在似梦非梦之间走马灯一般将前半生都回忆了一遍,所以——就当是死过了吧,这是他第二条命——名为“宋玉章”的命。
宋玉章的头脑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晰,甚至于连满肚子的坏水都变得平和起来,“定下来”的念头逐渐膨胀充盈,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温柔地碾平了。
他自然看得出宋家这几个兄弟对他都没怀什么好意,不过那不要紧,他也未打算要与他们多友爱和谐,只想做一位富贵闲人。
英国,到时候他真去英国吧!宋玉章的眼睛逐渐亮了,外国他还真没去过,陈翰民同他讲了许多法兰西的美好风景,那么或许他也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几年来,宋玉章虽然走南闯北,惹了不少祸,骗了一些人,也有了许多感情,此时也终究自我承认了自己其实是没什么见识的,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去国外看看。
可见人的眼界需要不断开阔,宋玉章的思绪从来都是杂乱中带着条理,他喜欢独自思考,像是与自己做争斗,及到天黑时,宋玉章心里的念头已尘埃落定了。
定下来。
宋玉章坐起身,身上还是海上那身旧衣裳,香气缠绵而疏淡地围绕着他。
定下来。
从此时此刻起,宋玉章就是“宋玉章”了。
宋玉章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随心所欲,此时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他那浑噩漂浮的人生也终于像是有了方向。
在海上漂泊时,宋玉章之所以毫不惊慌便是因为他的生活本就如海上的一叶孤舟一般,飘到哪算哪。
如今,有人将他拉上了岸。
那就上岸吧!
宋玉章不是个忸怩的性子,痛痛快快地就作出了决定。
心里有了定数,宋玉章原本病怏怏的身体也像是一下有了气力,他放下那本流氓诗集,兴致勃勃地去那原本无甚兴趣的衣帽间转了一圈,他挑了顶帽子戴上,帽檐宽阔,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他直挺的鼻子与嘴唇,宋玉章想到了那诗人所描述的红嘴唇,心里不禁有些痒痒。
“定下来”这三个字似乎具备某种魔力,令宋玉章的身心在那一瞬间便钉到了实处,他很安心的,有些想人了。
他再一次地想起了傅冕。
真是可惜。
其实他是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干了那高贵的公子哥,但他舍不得,怕自己离开后傅冕会活不成。
宋玉章对着镜子,微微抬起了脸,摇了摇头,认为自己有时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同时也认为这顶帽子戴在他头上真是挺合适。
这么摆弄了自己一会儿,晚兰来敲了门。
“五爷,孟二爷来找您了。”
宋玉章摘了帽子出去,门已经开了,晚兰俏生生地立在一边,她身旁又俏生生地立了个高挑的小白脸。
孟庭静换了一身鸦青色长衫,身段风流面容俊俏,肤色是尤其的白皙动人,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像是冷冰冰的不怀好意。
“玉章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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