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星翻到第一页目光就顿住,横平竖直一丝不苟,收笔总是用力,她用这样的字体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告别信,也用这样的字体在她童年的衣角上绣上名字。
八年了。
她像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任张晨星在多少个梦里呼唤她的名字,都徒劳无功。
张晨星的手剧烈地颤抖,她用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上,没有任何用。终于猛地撤回手,放到桌下。
周围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而她只是看着面前那两本书。
是在无数个夏夜,缠着父亲讲的那两本,是她儿时最爱的童话故事。
经年累月筑起的恨意轰然倒塌,绵绵不绝的痛开始渗到她身体每一个角落。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却没有哭。
张晨星哭不出来。
梁暮红着眼将摄像机镜头盖上,率先走到外面去。其他人也默契地退出,把空间留给张晨星自己。
萧子鹏拍拍梁暮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我想起咱们大学时交作业,把人底裤都快拍没了。老师说咱们不体面。那时咱俩多骄傲,觉得咱俩拍的东西最真实最牛逼。”
“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老师说了那番话后带给我的震撼。”萧子鹏对梁暮竖手指:“我们出来是对的。”
梁暮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图书室那扇门。他不知道张晨星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又或者她走出来了,但心留在了这里。
“那两本书你们带走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校长说。
梁暮摇摇头:“她不会带走的。”
“哎,这事儿闹的。”校长叹了口气:“那时我问过她,要不要写捐赠者姓名,她在纸上写下“不用”。再问什么她都不回答了,走的时候也坚决。”
“可能会去哪呢?”梁暮问校长:“她可留下什么其他线索?”
“没了。”校长摇头。
梁暮点点头,或许这次寻找结束了。至少张晨星知道她的母亲四年前还活着。
他们一直在学校里等到孩子们放学,一群一群孩子向外跑,张晨星终于走出来。
“走吧。”她说。
他们一起回到宾馆,一起吃了晚饭,各自回到房间,都绝口不提今天的事。
唐璐坐到张晨星那侧去,两个人并排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的风景比上次国道的好。”唐璐说:“那天有没有月亮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大车轰隆隆的。”
“但今天有一样东西比那天好。”唐璐试探的握住张晨星的手:“今天,你妈妈给你留下了线索。”
“有了线索,哪怕断掉,那也是第一个圆点,圆点多了就是线,她就在线的另一端,等着你。”
“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管用。”
唐璐鼻子一酸,先张晨星一步哭了。多少年了,别人说她傻。只要一有时间就来到这里,没头没脑不停寻找。唐璐觉得自己是亏欠的,她始终在怪自己那一次爽约。
“我要放过我自己。从下一次出发开始,我不要再来这里了。我要去别的地方了。”唐璐说:“我不能再惩罚自己了。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你也是,张晨星。”
她们一共见过两次面,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她们就是对彼此的痛苦感同身受。并且还像上一次一样,她们希望借一样东西捎走心意,风、月亮、叶子,随便什么都行,请把心意捎给线那头的人,告诉她们:我们在想你。
如果你能听到,请你快一点、快一点回到我身边。
我还想对你说一些话,我想对你说:妈妈,我爱上了一个人,像从前爱上歌唱一样,爱上了那个少年;我有了一个小家,我们的家虽然清贫,但每天都有饭菜香;爸爸最爱的书店还在开着,而我,每天泡在书里,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修书匠人。
奶奶去世了、马爷爷马奶奶住进了养老院、周茉结婚又离婚了,清衣巷可能要不在了。属于我们从前的记忆,从此就真的只剩记忆了。
张晨星闭上眼睛就是从前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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